灰蒙蒙的天上，终于在这时下起雨来。
杨皎所爬行过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哪吒的血，粗粝的石子深深嵌入手心，将她手心磨破。
就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眼里都无神起来。
只能看见那只断臂孤零零在视线前方……
“哪吒。”
雨水同眼泪混迹在一块，她缓缓站起身跌跌撞撞几步将那只手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断臂伤口处还有残血往外流淌，整只手灰败不堪。
小杨皎沉吟半晌，
这次，能牵着哪吒的手了。
此刻的她好比那行尸走肉一般，正要走向那具已经没了皮肉的尸首时。
“你，你要干什么！”
李靖环着夫人在地上猛蹬了几下退后半米，
哗一下，他身上的脏器随着动作掉落在地上。
小杨皎瞳孔猛地一缩。
与哪吒那只断臂相交的指尖用力，随即快步上前，没有一丝害怕的将那些属于哪吒的东西一一捡起来。
杨皎脸色灰白。
“不能脏，不能把哪吒弄脏了。”
她手指都在颤抖，只觉得上面还能触及到一丝属于哪吒的温度。
任谁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抱着一堆脏器都觉得恐怖，此时的李靖心中又惧怕起来，嘴里咬牙喃喃吐出两个字。
“疯子。”
是，小杨皎在看到哪吒以极其惨烈的方式自戕就已经发疯了！
明明，他们可以一起走的。
都是因为李靖那些话！
害死哪吒最大凶手不是前来讨伐的四海龙王，是李靖！
都是他把哪吒逼死的！
心中早已麻木的痛在这一瞬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小杨皎将整理归位的内脏一一放进哪吒体内才转身看着李靖。
她抬脚，眼里俱是疯狂。
“是你将哪吒逼死的！”
就算是知道所有后事，杨皎早已入局，作为局中人怎么会没有情绪？
杨皎抬起头来，那眸子中的恨意似一把利剑，乌云密布的天空都比不得她脸上的阴暗。
只觉得自己喉间发紧，每个字都像是硬挤出来一般。
“偿命吧，李靖！”
话落朝着那面露恐惧的李靖踏出一步，
寒气逼人的寒玉棍立时出现在手中。
阵阵煞气于她身后卷到扭曲。
此刻在李靖眼中，那个小姑娘如同从地狱踏出要来索命的恶鬼！
他当即吓得脸色苍白，大喝一声：
“妖孽！哪吒已经伏诛，你还要冥顽不灵吗！”
听着，小杨皎便哭笑不得。
哪吒死了，你倒是舍得开尊口叫上一声名字了！
“闭嘴！”
她只觉得心口泛起细密的疼，还伴随着恶心，看到李靖的嘴脸都快要吐出来了。
哪吒行事是无法无天，但令他致死的缘由，没错！
杨皎棍指李靖，冷冷开口：
“不要喊他的名字，你不配。”
眼见着那小妖女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李靖快要退无可退，慌忙朝天上的四大龙王求救着：
“仙人！还请四位龙王出手将这等妖女一同诛杀！”
哪知，任那李靖喊的嗓子嘶哑，那四个龙王只是站在云头之上忌惮的看着下方刚刚失了生息的哪吒尸首。
东海龙王是吃过哪吒的暗亏的！
心道：
此子乃灵珠子转世，不可小觑，万一设计假死要将他们骗下云去好来个瓮中捉鳖，到时自己离了海岸便唤不来海水淹没陈塘关，岂不是中了那小贼的计？
当下敖广就对着另外三位龙王说道：
“别信，那哪吒可是会天罡三十六变，连凌霄宝殿都能变出来，这会儿子若是幻境个自戕来也说不定。”
他说完，更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了。
毕竟，哪吒变完了凌霄宝殿后还敢把自己变作玉帝给他好一顿打！
堂堂东海龙王，四海龙王之首，竟被个几岁小儿揍得求饶。
“再等等看看情形再去。”
这边的李靖求着龙王，却看到那四人纷纷将目光从下界挪开，各自偏到了一边去。
当即只觉得心中震荡。
神仙，不应该就是保佑一方百姓的吗？
自己这般求救都没有动作。
难道说……
李靖一边惊恐的退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莫不是我喊的不够大声？龙王没有听见？”
若不是哪吒身死让她笑不出来，此刻真的想站在李靖面前好生大笑一番。
这就是他仰望的神啊！
小杨皎鄙夷的看着李靖此番姿态，轻声问道：
“你的神仙，不会来救你了。”
“既然没人救你，那我，就顺应天意杀了你吧。”
说完，杨皎持棍继续逼近。
她走的越慢，那李靖脸上的惊慌就更甚。
巴掌打在脸上的时候不是最疼最让人害怕的，不知道那巴掌什么时候落在脸上的时间里，才都是折磨。
小杨皎耍起了寒棍。
在李靖面前挽出一个水蓝色棍圈。
要上不上，吓得他冷汗淋淋。
精神极度紧张后，李靖有些崩溃，狠狠咬牙道：
“妖女！我乃哪吒生父！你要杀我吗？”
不提哪吒还好，此时他嘴里的哪吒尸首都不全就躺在一边，李靖一说，杨皎直接崩溃。
双目赤红，手中寒棍凌空劈下。
棍棍带着杀意。
她发了疯一般胡乱敲着，每一下棍端落在地上都是个深坑。
随着那被扬起的泥土四下而落。
杨皎泣血般的怒吼着：
“都说了不要叫他的名字！不要叫他的名字！”
李靖狼狈的躲着，随即他发现，这小妖女虽然招招狠辣想要他的命，但每一次都会避开自己夫人躺着的地方。
随后，那李靖一个侧身在地上滚了两圈将李夫人扶在身边。
杨皎手一顿。
眼中的鄙夷，更甚！
她从前只觉得李靖不配为人父，现在看着他这番做派，连连冷笑道：
“你果真连人都不配做了！”
哪吒生于他李家，是他们李家之幸！
若非哪吒的关系，那一心想要修道成仙却不得法门的李靖怎么送得了资质平平的金吒、木吒找到好师父？
他不是妖孽！
想到此，杨皎只觉得李靖一家占尽了哪吒的便宜却反过头来砸了锅。
“妖，妖女，我师父乃是渡厄真人！你若是敢杀我，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哪吒不敢提了，李靖只得自报师门。
“渡厄真人？”
杨皎掏了掏耳朵。
不好意思，我见过的真人中等级最低的都是太乙真人。
“那渡厄真人，还真是未曾听过呢。”
谁啊？
厉害吗？
阐教还是截教的啊？
没听过。
没听过就是不厉害。
所以……
李靖可以打死。
“至于李夫人……”
“唯你是从，也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