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头晕目眩后意识开始慢慢回归。
一眼望去尽是黑暗。
浑浑噩噩的他完全不知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是真实还是虚幻,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双眼失明。
揉了揉脑袋,好像还有那么一丝触觉在剧痛的遮掩下被捕捉。
“这是哪?小姐?珍珠,翡翠!你们在哪?”
“有人在吗?小姐!小姐!”
远天舟在喊了半天无果后终于放弃。
“我是死了吗?难道人死了就是这样吗?”
他能看见、摸见自己的身体,却感不到看不到周围有任何事物。
死亡是所有人的盲区,远天舟也不例外。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之后他并不恐惧,因为苦难的生活早已让他对活着没有任何希冀。
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远天舟无喜亦无悲。
但是,当记忆里浮现一个身影后一切都变了,心里的痛感和留恋越发浓烈。
“不行,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这样下去。”
于是他开始控制着身体尝试移动。
当然,这都他自己的想法。
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他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动了。
在这儿,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像是几年又像是几十年的时间里既不感到饿,又不觉得困,只是精神偶尔恍惚。
那是他最怕的时候,他怕自己连意识都消散掉。
有所留恋才会有恐惧,而他的留恋自然是那一抹倩影、
每当精神出现恍惚他都会下意识地想起姬红颜,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可这种孤独真的是常人难以承受之苦。
什么才是孤独?
有人说是: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我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与我把酒分;无人拭我相思泪,无人梦我与前程;无人陪我顾星辰,无人醒我茶已冷;无人听我诉衷肠,无人解我心头梦;无人拘我言中泪,无人愁我独行路;回首向来萧瑟处,无人等在灯火阑珊处。
是啊!这是怎样的孤独才能说出的话?
字字不见孤独却字字孤独至极。
可远天舟的孤独远不止此。
黄昏?糜粥?油灯?读书?黑夜?酒水?
等等等等所有这些东西都在哪?
有人说:心若菩提树,身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又有人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本身便是孤独,甚至孤独到空间、时间、世间万物都离你而去,你所感所见已无一物。
此种境地岂是能靠语言描绘的吗?
无尽的孤独里,是姬红颜的身影一直支撑着他活到了现在,她就像黑暗中的一抹亮光。
虽然漫长的岁月磨砺了远天舟的意志,可再怎么意志坚定的人,哪怕他有着决不允许自己放弃的理由,在面对毫无希望的境地时也会渐渐沉沦。
远天舟无数次的在脑海里加深姬红颜的形象。
无数次的刻画,她的一颦一笑,抬手回眸,甚至精细到了每一次见面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甚至包括她的气味。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影依旧在漫长岁月的侵蚀下逐渐模糊。
远天舟明白,当她的身影彻底消散之时也许就是自己的沉沦之日。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余生即便不是你,此生一程已足矣!”
终于,姬红颜的音容笑貌已经在他的记忆里消失的一干二净,所剩下的也就只是三个字而已。
他知道自己要放弃了!
然而,在他闭眼那一刹似有点点星光出现在黑暗尽头。
背负天命之人不会一帆风顺。
更不可能不尽使命就走下舞台。
再次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走向亮光。
在这奇异空间的速度不可谓不快,顷刻间远天舟便到达亮光不远处。
越向前走远天舟越是震撼。
原来那星光是一颗星球,而且远处还接连出现无数个密密麻麻的星光。
它们有大有小,想相互之间还在不断移动。
有些自成体系,有的则是横冲直撞。
有些很明显是经过撞击后的残骸,有的在燃烧发光,有的黑暗且冰冷。
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远天舟有些不知所措。
好奇心驱使他一颗又一颗地靠近,观察。
终于,他在其中之一感到了生机。
迫不及待的靠近、靠近,直至由旁观者变为局中人。
这里有山川,河流,森林,天上还有云彩以及太阳···。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让他无比熟悉。
因为它和自己当初生活的环境极为相似。
熟悉的农田、城镇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
穿梭在人流之中他倍感亲切,这久违的喧嚣一度让他哽咽。
长时间的孤独甚至都已经忘了这种感觉,在他看来即使这是消逝前的美好梦境也已足够。
······
街边的叫卖声,小孩的嬉闹声,邻居间的寒暄。
漫步其中,他那陶醉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尽是新奇与欢喜。
已经孤独了太久的他闭上眼忍不住感叹:“真好”。
正当远天舟感受着这里的祥和与亲切之时,忽然心有所感,他抬头看向天空一下子直吓得他魂飞魄散。
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他的视线尽头是一颗极速放大的流星。
流星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直砸向大地。
巨大的呼啸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们开始四散奔逃,成年人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孩子,然后把他们护在怀里朝着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跑去。
还有的背起身旁的老人,即使吃力异常也不愿放手。
孩子和女人们惊恐地哭着、喊着。
一瞬间原本的安宁祥和就消失不见。
最后,他们有的回到家中紧闭房门,有的甚至选择破车当作庇护所,更有甚者躲进了自家的菜窖或是枯井里。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
远天舟终于明白自己不久前所见的碎星是怎么来的了。
他知道这里所有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因为他看见人流中一个弱小的身躯被撞得摇摇欲坠,那是一个与母亲走散的稚童。
几步上前想要凭借自己的速度带其离开这里。
可是他伸出的手臂竟直接在那个孩童的身上穿越而过。
远天舟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
正在他疑惑之时,那颗流星已经不可阻止的撞了上来,巨大的冲击波席一下子就卷了周围的一切。
附近的人群、房子、城池瞬间化为乌有,远处的高山被夷为平地,河流瞬间干涸。
所有人···所有人:房屋里的,板车下的,枯井菜窖里的,无论身在何处的人统统消逝。
原本生机勃勃的景象荡然无存,无论远天舟如何挣扎、嘶吼依旧改变不了这悲惨的一幕。
他只能在巨大的冲击波的裹挟下冲向天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悲愤,他怒目圆睁,双眼几欲滴出血来。
天地既然孕育生灵,可为何又如此残忍?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