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玉瑶还在关心他疼不疼,萧珏心软得一塌糊涂,爱能止痛,他这会儿一点儿难受也感觉不到了。
“不疼不疼,那玉瑶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
萧珏从宝珍院一瘸一拐地出来,就又迎面碰上了萧肃。
萧肃再恨铁不成钢,也不可能真的将萧珏打死,现在玉瑶是个懂事的,没有再坚持,可萧夫人那里却出了岔子。
裴大夫为萧夫人施好针,很快,萧夫人就幽幽转醒。
看见一旁只有李妈妈和裴大夫,萧夫人的心沉了沉。
“老爷和大公子呢?”
她虚弱地靠坐在枕头上,目光都有些涣散了。
李妈妈悄悄抹了把眼泪,道:
“四姑娘那边出了点事,老爷和大公子都去宝珍院了,这会儿应是正在过来的路上。”
她不敢和夫人说出实情,也是怕夫人再次承受不了打击晕过去,而说他们父子在来得路上,也不过是托词,实则那两人看见夫人晕倒,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欠奉,八成现在还没想起来探望呢!
为了一个养女,这父子俩简直像是疯魔了一般,一个是疼爱到抛却了久居高位的严肃和稳重,一个是临成婚了退亲非卿不娶的热切恋慕。
李妈妈心中有怨,面上的表情却沉稳如初,萧夫人也就没有起疑,她下意识地想到了晕过去的萧玉瑶,急切地问:
“玉瑶如何了?可醒过来了?裴大夫可为她施针了?”
裴大夫本来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的,被点了名,上前半步道:
“萧夫人放心,四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静养便好了。”
他虽然年纪大,可心却未老,和裴杏儿这个皮孩子整日唠些有的没的,也对萧府这两个姑娘之间发生的事情听了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阿弥陀佛,玉瑶这个可怜的孩子,今日怕是被这事吓得不轻……李妈妈,你去开了我的库房,将前些日子得的血燕送去宝珍院,叮嘱底下人给四姑娘炖上,给她好好温补温补。”
萧夫人话音落下,李妈妈却没有动。
血燕珍贵,萧府崇尚节俭,从来不会主动去买,前些日子夫人得的,还是长公主赏赐给五姑娘,五姑娘又巴巴送来正院的。
“夫人,那是五姑娘孝敬您的,您如今的身子最是需要滋养,四姑娘年纪尚小还用不着这些,吃些平常的白燕就是了。”
裴大夫半低着头,眉毛一动。
他行了大半辈子医,对这些珍贵的药材食材了解不少,血燕不过是燕窝与岩壁矿石接触晕染了铁锈红,真论起来,还不如白燕来得干净滋补呢。
五姑娘怕是也不知道其中奥秘,才以为是什么好东西,送来正院了。
“我说送去就送去!咳咳……好好好,如今我也指使不动你了是吗?!”
萧夫人说得急,猛地呛咳了几声,吓得李妈妈忙道不敢。
“老奴这便派人送过去!”
李妈妈出去喊小丫鬟去开库房拿东西,只觉得心里被剖开了似地冰凉一片。
她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被斥声……况且五姑娘送来的血燕,也终究是辜负了。
“裴大夫,我这咳血的病……还能治么?”
见李妈妈出去了,萧夫人的眼神才回落,她看着站在一旁的裴大夫,低声问。
裴大夫斟酌了一会儿,才委婉道:
“萧夫人,恕老夫直言,您这病乃是心疾,平日里最好是少思虑少忧愁,病自然就好得快些,若是一如既往地顾虑太多,怕是……”
裴大夫没有说完,可萧夫人也听出来了未尽之意,心中又是一片惆怅。
少思虑少忧愁,她又岂想如此?
萧肃这个当爹的整日里忙碌着政务和维护官场同僚关系,甚少过问府中事务,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是再不管不顾,那这些孩子还不知道要酿出多少祸事。
瞧瞧这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的。
原以为珏哥儿都入仕了也该稳重些了,却不想今日还能闹这一出;
珉哥儿在书院读书,却隔三差五参加这个诗会那个文会的,想来以后也没多大出息;
瑾哥儿倒是安分,可成日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怕是以后入仕了,也难得到太子重用。
还有如今正在长公主府的萧玉璇……不提也罢。
萧夫人越想越觉得心累,裴大夫看在眼里,也只是默默叹息。
自顾心结最难解,非得自己想开了才能大彻大悟,旁人说再多也无用,他治病救人可以,但要纾解病人情绪,委实是有心无力。
更何况,还有些话他还没说。
其实萧夫人的病灶还有一处,可他冥思苦想了许久,还是不敢说——
向来此病都应是烟街柳巷的女子才会有的,世家贵夫人若是得了,那便只可能是丈夫在外头乱搞,可……萧尚书?这怎么可能呢?
裴大夫自我怀疑了一阵,旋即很快释然,然后选择明哲保身。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总之没问到他头上,他就当做不知道。
李妈妈回来,就看见裴大夫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萧夫人则是面有愁绪,双眉紧蹙,想来又是在想那些烦心事。
“夫人,已经差人送过去了,您且放宽心,四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虞的。”
萧夫人听到平安无虞,这才想到珏哥儿挨了打,还不知道怎样了,又连忙问他的状况。
眼见女主人应是不需要自己了,裴大夫默默行礼,从正院出去了。
回到住处时,裴大夫一边净手,一边觑了一眼趴在榻上,双手撑着脑袋,翘着腿看医书的裴杏儿。
五姑娘去长公主府时,她从来不会跟着去,无他,长公主府规矩多,她怕拘束,且长公主待五姑娘那样好,她去了也无用武之地。
“坐没个坐相!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的臭毛病,等老了腰疼腿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裴杏儿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才不管那么多。
忽然,她想到什么,一把推开书,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双眼晶亮:
“祖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将那医书放好咯,再摔崩开了线就罚你抄十遍!”
裴大夫装作听不懂,想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