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长乐郡主向长公主奉茶。”
孟姑姑实在不忍心打扰母女俩,可流程还在继续,她不得不抹了一把眼睛,而后亲自端着托盘上前提醒道。
齐玉璇回神,正要伸手去端茶盏,就听后方传来一道满是愤懑的少年怒声:
“长公主殿下,您不该给我们萧家一个解释吗?”
她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不可察觉地向她摇了摇头。
改姓一事,当然没有提前通知过萧家,不出所料,萧家人果然要闹起来了。
长公主握着齐玉璇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看着意气风发的萧珉,勾唇一笑:
“哦?不知道萧二公子要的解释是什么?本宫倒是不明白了。”
贵气逼人的长公主不过淡淡觑了他一眼,萧珉就觉后背都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寒意,闻言更是缩了缩脖子。
眼见周遭宾客都投来好奇和打量的眼神,他有些求助地看向了萧肃。
改姓意味着什么,在座的各位没有不清楚的,从此往后,萧家的族谱上就再也没有萧玉璇这个姑娘,而皇室玉牒上却多了一个齐玉璇。
且长公主是先斩后奏,这件事对于萧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父亲怎么可能会忍得了?
萧珉自诩了解父亲,想帮忙出头,可长公主和宾客们真的看过来了,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父亲……”
萧肃眉心几乎拧成了死结,他当然知道长公主这是在挑衅萧家,可他想的不仅仅是这些。
能上皇室玉牒,必定是得了圣上首肯。
那这是否又意味着,圣上是知道了什么,才默许了?
只是没想到,二儿子读书不成器,做人也半吊子,这会儿竟然贸然说了这样的话让他们下不来台,还有脸喊他!
萧肃目光失望地看了一眼萧珉,这个儿子终究也是个扶不上墙的。
“殿下恕罪,犬子年幼,出言无状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萧肃为官二十来年,深知现在不能出这个头,主动告知这么多宾客萧家连萧玉璇要改姓的事情都不知道,那才是落了下风。
长公主冷笑一声。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萧肃,这样都能忍气吞声,怕不是还想着以小博大,来日去圣上面前卖惨。
但她不可能会如他们的意。
“玉璇,不是要给我奉茶么?”
等正事办完了,再收拾萧家人。
齐玉璇抿唇,感激一笑。
她侧身,自孟姑姑手中的托盘上,端起那一盏早就准备好的清茶。
她行至长公主跟前,纤纤琼颈微垂,素手奉茶齐眉:“女儿恭请母亲用茶——”
长公主没舍得让她端太久,即刻接过去喝了。
用了茶,长公主抬手,从自己的发间取下一支金凤衔珠的长簪,亲自给齐玉璇簪上。
沉甸甸的金凤通体用细如发丝的金丝勾筑,细腻匀称,每一处都耀眼华丽让人为之侧目,而最令人咋舌的,是那颗被衔在凤凰口中的足有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明珠,实乃世间罕见。
“这还是我抓周时,母后给我准备的簪子,如今我送给你,你我母女传承。”
“往后等你有了自己的女儿,就将这只簪子再送给她……”
长公主憧憬的笑了笑,“也快了,还有半年多你就要及笄了,也不知道是谁家儿郎有那个福气,可以娶到我的女儿。”
“当真好看,唯有这样的簪子才配戴在我女儿头上。”
她絮絮说着,齐玉璇眼中的潮湿就越发深重。
这样亲人间的絮絮私语,林卉、不,是萧家人从未对她说过。
长公主掏出帕子,温柔缓慢地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干净,认真地看着她:
“玉璇,莫哭,接下来你就安生待在母亲身后,不要再负隅独行了,别忘了,你还是个孩子呢。”
齐玉璇哽咽着嗓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硕大的海珠微微颤动,在小姑娘的发间莹莹生辉。
郭氏也适时的眉眼含笑,开口道:
“瞧长公主和长乐郡主母女俩,真是令人羡慕,任谁看了不赞一声感情深厚?”
“那簪子我是知道的,当初先皇后拿出来的时候,可是叫我们大开眼界了,没想到如今我这样有福气又见着了。”
一位夫人接话道:
“是啊,我也听说那支金凤衔珠簪子,那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可不易得,更难能可贵的是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百年都不一定有一颗,今日居然作为了见面礼送给长乐郡主。”
“也是长乐郡主值得,即便没有这一场认女的情分,仅凭前段时日她在京中做的那些事情,就没有几个寻常女子有这样的魄力。”
底下宾客你一言我一语,将齐玉璇捧得高高的。
长公主听了高兴,可她也没忘记人群之中面色越发难看的萧家人。
她轻轻抬手,众人安静了下来。
“多谢诸位捧场,不过方才萧家提起要本宫给一个解释,正好今日大家都在,那本宫也就正是向萧家讨一个说法。”
贸然被点名,萧肃眉心狠狠一跳。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身后畏畏缩缩的萧珉,拱手上前:
“还请长公主赐教。”
“是吗?将人带上来!”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大殿门口,两个侍卫压着两个面色凄惨的婆子一步步走进来,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
两个婆子打扮寻常,均是布衣钗裙,可见不过是平头百姓,只是,这是唱的哪一出?
“萧夫人,不知你可还记得左边这位?”
孟姑姑冷着脸上前,将左边一个婆子嘴里塞着的布巾子扯了出来后,看向林卉。
王稳婆嘴唇蠕蠕,刚要说什么,可看到上首两位衣着华丽无比的贵人,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这段时日,她可是见识到了这些位高权重的贵人们折磨人的本事。
即便不叫人受伤死去,也有千百种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她真是受够了,将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吐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在今日迎来了解脱。
林卉蹙眉看去,是有几分熟悉。
不过,她平日里执掌中馈管理萧家,见的管事婆子和仆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实在是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
瞧着穿着如此平常,甚至有几分寒酸,应当不是什么紧要人物。
“请这位大人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