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醒来时,她确实只记得自己是叶家招娣,看见轩辕泽的脸,下意识就喊出了阿泽哥哥。
但很可惜,她的记忆只恍惚了一会儿,在听到玉璇这个名字那一瞬间,她全都想起来了。
玉璇,这个名字是萧家给她取的。
萧家人喊过,长公主喊过,敏英、郑姐姐眉娘她们喊过,太子也喊过。
对她来说,这个名字便是她所有痛苦和幸福的开端,只要提起,她便能立刻记得前世今生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
她盯着头顶的床帐,沉思了好一会儿,慢慢想起来了。
香绮坊疑似萧玉瑶查账,任舜被她派去抓活口,而后她亲自去审问,看出萧玉瑶没有价值后打算亲手将她了结——
然后她因为那句孩子,顿了一瞬,就被萧玉瑶口中的毒针刺进了额角。
那毒针出自南越,大概是因为解药只有南越才有,所以任舜将她带来了这里。
看样子……她现在可能是在皇宫,也可能是在轩辕泽的王府。
在北苑时,她就了解过越国的政权现状。
越国皇帝已死,两个儿子其中之一便是轩辕泽,他去岁被找回王庭,封为逍遥王,行事杀伐果断,戾气深重,早早就将另一位兄长斩草除根,却迟迟没有登基为帝。
如今,他已经是大权在握的越国当权者,有没有皇帝这个名号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了。
她和轩辕泽早就撕破脸皮,甚至还因为同是重生者,让她无法假装伏低做小,两辈子加起来,两个人都对彼此了解颇深,他不会相信,也不会给她机会。
所以,她在一瞬间就想要将计就计,褪去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恩怨纠葛,她重新变成了住在隔壁的叶招娣,不知道这样,轩辕泽能不能对她放下戒备,露出破绽?
齐玉璇有些头疼。
她不该大意到去审问萧玉瑶,也不该想着亲手了结仇人才安心。
再退一步,如果自己能狠下心,对萧玉瑶口中所谓的孩子无动于衷,今时今日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萧玉瑶有一句话说得对,重生那会儿的谨慎一点点被她丢了,这一年多时间的有惊无险,让她总觉得自己能胜券在握,万无一失。
而现在,她的敌人不再是上辈子的任何一个仇人,她的敌人是她自己,是和自己一样的轩辕泽。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清亮爽利的女声响起:“姑娘,您醒了?!”
齐玉璇眨了眨眼睛,看了过去。
是一个端着铜盆的小姑娘,小脸白皙圆润,眼睛不大,但是很亮,她身上穿着的衣裳是纯白色,这样的颜色在齐国一般是丧服……但是在这里,似乎只是普通的下人衣裳。
她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姑娘,我叫白术,是姑娘的贴身婢女!”
白术端着铜盆走到了床边,将盆边搭着的毛巾放进水中打湿,拧干,继续道:
“算上马车里,姑娘都躺了一个来月了,要不要坐起来试试?”
“我给姑娘擦擦脸和手,清爽些。”
齐玉璇睁着大大的眼睛,面上似乎有些害怕地往床里面缩了缩。
“姑娘?”
白术不解地站在原地,难道自己长得很吓人么?
齐玉璇慢慢伸出手,把被子拉下来一点,露出一点脸颊:“可是我不认识你,阿泽哥哥呢?他说要去给我买糕饼的,我想吃糕饼……”
白术一听她称呼逍遥王为阿泽,立刻变了脸色:
“逍遥王的名讳可不是姑娘能直呼的!姑娘该唤王爷!”
又解释道:“我都伺候姑娘一个月了,姑娘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姑娘呀,况且哪儿有一见面就熟络起来的?总得慢慢来不是?”
“至于糕饼,姑娘如今还在病中,不能吃那些东西,等会儿我给姑娘擦完,就去给姑娘端药来喝。”
白术看出来了,这个躺着时看着还有几分冰雪聪明的漂亮姑娘,似乎脑子不太好。
竟然敢直呼逍遥王的名字,真是胆大包天!
要知道,就连南宫小姐都只能规规矩矩地称王爷,这位叶姑娘实在是太放肆了。
不过看在她说话如此胆怯畏缩的样子,也不知道能在逍遥王身边待多久,白术有些为自己的前途忧心。
她说完,不顾床上小姑娘的抗拒,径直抓起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动作麻利有余,却温柔不足地擦拭起来。
“嘶——”齐玉璇痛呼一声。
她的肌肤太脆弱,不过是换了一块粗布擦拭,居然就被擦出了一片刺眼的红痕。
“我轻点儿,没事啊姑娘,不疼。”白术有些心虚地加快了动作,三两下就擦完了。
白术出去换水了,齐玉璇盯着自己泛红的手背,缓缓蹙起眉心。
她本来还想和这个婢女套话,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轻视自己,所以这里的人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婢女都说已经躺了一个多月,那就说明这会儿必定已经入秋了,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时间。
也不知道两国交战的结果如何了……
还有母亲他们,得知自己失踪,肯定心急如焚,不知道要多难受……
齐玉璇有些焦躁,还有些不安。
最坏的结果就是,此战已败,现在齐国已经收入了越国囊中,或者已经成为了越国的附庸。
但,段将军和夏侯将军似乎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败下阵来。
白术换了水,这回换了一块软一点的绸布,齐玉璇才没有任何不适。
她静静地看人服侍自己,想来那躺着的一个多月时间,给她擦身子的也都是这样的软绸布,而非那样一擦就疼得厉害的粗布。
这个婢女的心思倒是活泛。
齐玉璇思来想去,还是打算问白术一些事情。
至于问完这个婢女还有没有留在身边的价值,她看了一眼自己还火辣辣疼着的手背,决定晚点交给轩辕泽自己定夺。
齐玉璇问:“白术,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穿白色的衣服……”
白术眼神中露出一抹嫌弃,这叶姑娘不会连白色在越国是低贱的颜色都不知道吧?
她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来奚落自己?可是一想她这幅张口就喊逍遥王阿泽哥哥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什么心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