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冯素莲过得生不如死。
每天吃了吐,吐了吃,整日歪歪倒倒的,原本就瘦的身体瘦的可怕。
脸上凹陷,显得眼睛异常的大,衣服空荡,棉袄穿着放佛一具空壳。
闻不得一丁点儿油腥味儿,全靠泡菜、咸菜、白粥续命。
看得陆远平提心吊胆,没想到女人怀孕会这么折腾。
他见过孕妇孕吐的,没这么厉害。
“每个人不一样,甚至每一胎都不同。
有的过了前三月就好了,有的到生产前就害。”老郑是过来人,宽解道。
还没到三个月,全营上下都知道冯素莲怀孕了。
陆远平抽空带着人去山里转悠一趟,摘了不少野果回来。
有野核桃、野板栗、野柿子、野梨、救军粮……
弄了几箩筐,这里森林浓密,野果多。
分了些给战士们尝,剩余的全留给冯素莲吃。
野果个头小,肉少。
柿子很涩,梨子果酸核大,板栗拇指大小,炒制后每人几粒吃着玩。
每天晚饭后,陆远平拿石块敲核桃,冯素莲吃过两三颗便不肯再吃。
“多吃点,新鲜核桃不油!”陆远平耐心哄着。
“真不吃了!”冯素莲眉头微蹙,“再吃前面的得吐了!”
“好吧!”陆远平无奈放弃。
最好吃的是救军粮,红艳艳的小果子,酸酸甜甜像沙棘,里面有黑色籽粒。
冯素莲兜里揣着,时不时摸出几粒慢慢嚼着,就吃那股酸甜味儿爽口。
十月份,天寒地冻起来,补给车进来。
“营长,你的包裹!”小赵跳下车,笑呵呵道。
“小赵!”站边上看热闹的冯素莲惊喜道。
小赵转过头,看到形销骨立的冯素莲,差点儿没认出来
“小冯?你这是咋啦?病啦?咋这么瘦!”
“没、没有!”冯素莲讪讪。
“你咋又回营部了?”小赵好奇。
“包裹呢?”陆远平过来。
“诺!”小赵递过一个大包裹。
“走!回去看看寄了些啥!”陆远平牵着妻子走了。
“唉,营长你们……”小赵的话在看到十指紧扣的两人的手时,停住。
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啥意思?
“臭小子,看啥看?小冯如今是营长夫人!”老郑打趣道。
“老郑,什么时候的事?咋这么快?”小赵缠着老郑八卦。
“师部机场修完领的证!没想到吧?哈哈哈!”老郑哈哈大笑。
“咱们营马上添丁进口!多一个小陆!”
“老郑,你的意思是小冯怀孕了?难怪瘦脱了相!”小赵恍然大悟。
“小罗呢?咋不见人?”老郑弄吃的。
“小罗如今当师傅,带徒弟呢!小罗、小罗!”小赵大声喊道。
“唉!来啦!”小罗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新兵蛋子,一脸青涩。
“真快,小罗都收徒了!”老郑笑道。
“呵呵!”不善言辞的小罗不好意思挠头。
“拆开看看,是些啥!”陆远平将包裹放下,示意妻子拆。
“给你寄的,你自己拆!”冯素莲没动。
包裹邮寄地址是春城军管会,不用猜,那是公婆给丈夫寄的。
“拆吧!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陆远平递过剪子。
见丈夫执意,冯素莲没再坚持,接过剪子拆包裹。
包裹太牢实,钉的木箱,冯素莲撬了几下,木箱纹丝不动。
最后还是陆远平接手,三两下拆开。
箱子里有两包白糖、奶粉、麦乳精、肉罐头,还有护肤的香脂,铁壳盒子装的大盒装,约摸有40克,有百雀羚、友谊、万紫千红。
另外还有手电筒、电池等。
“买这么多,得用几年了吧?”冯素莲看得直咋舌,真舍得。
在箱子中间,单独有一个布包裹。
里面是两件毛衣,红色的是女士、藏蓝色的是男式。
毛衣中间有个层层包裹的小盒子,打开是块梅花牌女士手表。
“来,戴上!”陆远平将手表往妻子手腕上戴。
“我不要!”冯素莲的手往后缩。
多贵重的东西,城里人都没几个拥有。
“戴上!这是公婆送的结婚礼物!虽然迟了些!”陆远平不容分说戴上。
“嗯,大了些!”陆远平看着手表在妻子细细的手腕上挂着。
取下将表带去了两颗,重新戴上,正好大小合适。
“嚓嚓嚓……”精致小巧的银色女表秒针嚓嚓走着。
冯素莲肢体僵硬,左手不自在起来,生怕磕着碰着手表。
“怎么样,喜欢吗?”陆远平含情地望着妻子。
“喜欢!”说着冯素莲要摘下手表。
“你干嘛?”陆远平制止住。
“我把摔坏了!”冯素莲一脸心疼。
“戴上,东西本来就是拿来用的,放着不用不是浪费吗?
手表没那么娇气,哪会轻易摔坏?
你看我的,用了七八年了,不还好好的!”陆远平伸出手腕。
一块男式手表闪闪发亮,上面有一些划痕。
箱子最面上有封信,陆远平拆开,有一张照片和信,信中全是父母的叮嘱和唠叨。
得知儿子结婚很高兴,特意买了些东西寄来表示祝贺。
希望儿子善待妻子,待产时到春城。
遗憾高原上没有相馆,连儿媳啥样都不知道。
听闻雪域高原紫外线比春城还强,特意买了些护肤品,让儿媳护肤。
又说家中最小的弟弟也上小学,哥俩还没见过面,整日嚷嚷着要见哥哥。
照片上是一对四十出头的军人夫妇,中间坐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
男的戴着老式黑框边圆眼镜,眼神沉静,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文人气质。
女的很漂亮,很有气质,眼神温柔,嘴角微微上扬,是个温柔的母亲。
冯素莲望着那双眼睛,莫名的感觉亲近。
小男孩长得很机灵,一看就是个调皮捣蛋鬼。
“这是你爸妈和你弟?”冯素莲羡慕道。
“是啊,我爸、妈都是搞政工的!以后他们也是你爸妈!
放心,爸妈人很好,很和善,我妈绝对是个好婆婆!”陆远平揽着妻子道。
知道冯素莲亲生母亲病故得早,继父一家冷漠无情,将她卖掉。
“嗯!”冯素莲也觉得这个未谋面的婆婆很好相处。
眼睛清亮,眼神温柔,相由心生,这个婆婆不是那种强势、凌厉、刻薄相。
“这是小弟陆远逍,我参军时他还没出生,现在都七八岁了吧!”陆远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