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空旷的空间回荡着皮鞋踩在地毯上的沉闷声响。
有人在离开时偷偷回头打量着顾廷煜,眼神中带着探寻和揣测。
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就只剩下顾老爷子和顾廷煜两个人。
顾廷煜依然坐在原位,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出人意料的场景中。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份厚重的文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袋的边缘,指尖微微发颤。
文件袋里装着他准备已久的证据:父亲车祸那天的监控录像备份、当年被隐藏的目击证人证词、一笔笔可疑的资金往来记录......
这些都是他花了近两年时间才收集到的。
可现在,这些证据却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失去了它应有的锋芒。
这场他准备已久的对决,本该是一场硬仗。
他甚至想过可能会在这样的场合和顾天宇对质,揭开那些尘封多年的真相。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场景,却唯独没有预料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顾天宇的主动退让,让他措手不及。
那一瞬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大伯站起来时略显佝偻的背影,说话时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的复杂情绪。
他感受到一种失重般的空虚。
就像一个准备了很久的拳手,对手却在开赛前就认输了。
可是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呢？父亲的离开呢？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顾廷煜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恍惚间又想起父亲的样子。
\"廷煜...\"
顾老爷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到他身边。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又夹杂着些许心疼。
岁月的痕迹爬满了老人的脸庞,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也因为白内障手术而略显浑浊。
但此刻,那目光中却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似乎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孙子的头。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孩子从小就特别懂事。
父亲去世后,他更是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在心里,很少表露出来。
现在的他,眉宇间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
就在老人的手快要触碰到顾廷煜的那一刻,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
那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像是一道闪电撕裂了这温情的时刻。
顾廷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座机号码。
他的心突然揪紧了。
这个时间张妈打来电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喂,张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
\"少爷!不好了!\"张妈的声音焦急万分,几乎带着哭腔,\"夫人...夫人要生了!她刚才突然大出血,我们现在送她去明德医院!\"
顾廷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手机差点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我马上到!\"
他猛地站起来,西装外套都来不及穿,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
椅子被他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了?\"顾老爷子担忧地问,从未见过孙子如此慌乱的样子。
\"麦琪要生了,好像出了问题!\"顾廷煜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门口跑去,\"爷爷,公司的事...\"
\"去吧,去吧!\"顾老爷子挥挥手,语气坚决,\"家里的事更重要。记住,工作永远不及家人重要。\"
二十分钟后,顾廷煜赶到明德医院。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惨白。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林医生正站在手术室门口等他。医生的手术服上还沾着血迹,这个细节让顾廷煜的心猛地一沉。
\"林医生,我太太她...\"他的声音都在发抖,甚至不敢把话说完。
\"顾先生,情况有点复杂。\"林医生的表情异常严肃,\"夫人出现严重的胎盘早剥,胎儿的供氧已经受到影响。
我们必须立刻进行剖宫产手术,否则母子都会有危险。需要您签字。\"
顾廷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早上和她分别时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在笑着和他说晚上见。
\"救救他们...\"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恳求,\"一定要救救他们...\"
他飞速签了字，林医生也小跑回到手术室。
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皮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苏麦柔和林曼琳匆忙赶到,看到顾廷煜的那一刻,苏麦柔立刻红了眼眶:\"妹妹她怎么样了?\"
护士推着一辆手术推车匆匆走过,金属器械相互碰撞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刺耳。
每一声碰撞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上,让人不寒而栗。
顾廷煜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双手不由自主地合十。
他从来不是一个虔诚的人,但此刻,他多么希望能有神明听到他的祈祷。
手术室的红灯依然亮着,像是一只不祥的眼睛,默默注视着门外焦急等待的人们。那刺眼的红光在走廊的白墙上投下一片血色的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顾廷煜的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大门。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早上分别时苏麦琪的笑容,还有她说\"晚上见\"时温柔的眼神。
那个笑容此刻变得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清晰。
\"一定要平安...\"他在心里默默祈祷,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麦琪,宝宝,你们一定要平安...\"
苏麦柔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妹妹从小胆子就小,最怕痛了。她现在一定很害怕...\"说着说着,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林曼琳轻轻拍着苏麦柔的后背,试图安慰她,但她自己的眼眶也早已泛红。
走廊里的白炽灯依然冷冷地亮着,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