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你讲的都对。”苏仆延猛灌一口酒:“我们打了这么久,形势却越来越差,这一次不如。。。。。。”
没等他讲完就被楼班打断:“投降曹操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苏仆延站起身走到中央,环视一圈接着开口:“曹公希望有人制约刘珪一定会扶植我等,就如同当初袁绍一样!当然,得先要讲清楚袁尚不在我们这里。“
“我的朋友,你怎么还不明白?”蹋顿长长叹息一声。
如果在曹操出兵之前解释清楚袁尚不在乌桓或许还有用,现在远征军到达白狼山,袁尚在不在乌桓已经不再重要,现实不容许执政者徒劳无功,这一战打给刘珪看更是打给天下看,解释不清曹操要打,解释清楚曹操一样要打。
曹操不会和刘珪翻脸,因为后勤补给困难,不允许他在陌生的塞外连续作战。刘珪先放一边就讲我等投降,影响力高的首领一定会被带走,当然如你所言,曹操不会让任何一方获得优势,他希望的是乌桓人和刘珪一起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此肯定会有所扶植。
说到此处蹋顿仰起头再次长叹,走海路补给相当困难,刘珪消耗的起乌桓人却败不起,且不论战况如何,就讲我等离去,剩下谁还能对抗刘珪?
我等可以不管地盘,一心跟随曹操去内地享福,可是你们觉得这个福能享多久?酋长之所以是酋长就因为手里掌握着部民,失去部民同时也失去了价值,大家去内地远离部落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草原部落和中原世家大族不同,酋长靠家族纽带掌握部落,刘珪吞并一处就会杀死所有同旧酋长有关系的人,男女老少一个都不剩,这是草原的习惯没有人会觉得不妥。其余的部民不具备强烈的归属感,说白了,旧日酋长家族不在,他们就效忠新的酋长家族。
部落里有关系的人都给杀干净了,我等还有什么用处?难不成指望我等振臂一呼士民响应?
那留着我等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曹操大仁大义养活咱,可你要明白,没有价值的酋长连普通百姓都不如,随便一个小吏都能欺负,还没地方讲理去。
蹋顿讲完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苏仆延沮丧的坐回原位,听到一旁寇楼敦小声嘀咕:“他要做主人便让他做。。。。。。”
护留叶当即起身大吼:“你敢再讲一句!”
阿罗盘不甘示弱,起身护在兄长身前:“我哥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屁的道理!乌桓只有勇士没有懦夫!”乌延紧跟着起身和护留叶并排站在一处。
楼班倒是没有起身,双眼死死盯着寇楼敦:“我明白你讲的对,然而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只能战死。”
能臣氐抿嘴半响才开口:“乌桓是大汉的属国,不是哪个军阀的部曲,我们只效忠大汉。”
在大汉之下各位都是酋长还能保留地盘和军队,和大汉皇帝,或者说同代表皇帝的曹操相比,刘珪只是个比两千石的护乌桓校尉。
你可以说现在天下割据,官职什么的不重要,事实上刘珪已经吞并幽州北方的漠南地区,过去的东部鲜卑不存在了,挡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乌桓人。然而不要忘记,刘珪要的不是普通的归顺,他要打散部落重新洗牌,各位酋长的部民,连带酋长自己全都变成他家部曲。
估计很多人也打够了毫无意义的战争,乌桓百姓或许有的选择,但是乌桓贵族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有战斗。
蹋顿忽然觉得疲惫,昔日凭着过人的胆略和威望费尽心机架空堂弟,本以为能重现檀石槐的伟大成就,可公孙瓒和刘珪就像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前一后压的人喘不过气。
败给曹操最多就是蹋顿身死,大汉需要属国守在边疆,乌桓人还能作为独立势力存在。可刘珪完全不同,他从小就在塞外打拼心如铁石硬杀人不眨眼,牧民之间相敬如宾互助友爱一点没记住,游牧生活里那些恶习统统全学走。
他眼里不分牧人农人都是工具,丝毫不关心生活困苦更不在意百姓生死,幽州几次饥荒饿死十几万人刘珪根本不管。汉人胡人只要稍有反抗就发动残酷讨伐,所有俘虏都会押解去昌平挖煤,去右北平采铁。
蹋顿自认对于治下的百姓不忍心如此,刘珪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军阀,满脑子只有军队其他全都不在意。放在内地刘珪就连配角都算不上,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龙套,可塞外作战靠步兵没用,草原始终是骑兵的天下。
这些年打又打不过跑又没地方跑,曹操不了解刘珪的底细,蹋顿亲身领略过刘珪的厉害,在草原上曹操打不赢刘珪,还是那句话曹操很忙,不会为了贫瘠的幽州和种不出粮食的草原翻脸。他一走刘珪立刻就会做大,乌桓人被打垮草原会变成他的地盘,必须打垮刘珪,否则草原部落将不复存在,没有自由所有人全是奴隶。
蹋顿起身走到门口,遥望天边夕阳狠狠攥紧拳头,为了胜利已经下定决心,拼死也要给乌桓治下所有百姓保一条出路。
现在的问题不是打不打,而是如何打赢,他默默扭头目光转向难楼:“这一战如何打赢?”
难楼紧忙低头:“集中全力击破刘校尉,曹公轻兵不足惧,还可以依托柳城慢慢谈。”
想赢虽然很难也绝非不可能,双方骑兵战法相似,先远程抛射再近距离搏杀,这是长期对战形成的默契,就比谁的马力强谁的体力好。
幽州骑兵全身铁甲不惧弓箭互射,又很擅长持长槊密集队列冲击,正面交战乌桓人吃亏是预料中的事。幽州骑兵战斗力强悍不假,可再强悍战事一久也需要换马,因此不怕付出惨重的伤亡,利用人数优势在空旷的战场上反复拉扯,时间一长战机就会出现。趁对方换马迎头出击,这就是获胜的契机所在。
蹋顿缓缓点头,曹操打赢就会离开,刘珪才是乌桓真正的敌人,只要能打赢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五个换一个也值得,想到这里蹋顿大步返回:
“楼班我的堂弟,从现在开始,军队主力全交给你,不要有顾虑只管去建立功勋,等击破刘珪换你来做乌桓的王。”
就在曹操大军离开白狼山不久,四万乌桓骑兵集结完毕奔着曹军直冲过来。建安十二年八月十三,双方在白狼山与柳城之间的旷野猝然相遇。
刘珪是大军前锋,他有很多骑兵斥候分散在周围,可是曹军却没有接到任何示警,开始只有零星乌桓侦骑在周围环绕,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乌桓骑兵一群一群接连到达战场。
人数过千遮云蔽日,人数过万无边无垠,骑兵移动起来更是震天撼地,新的乌桓人旗号一个接一个被发现,曹军骑兵斥候的禀报声几乎连成串,粗略计算乌桓人倾巢出动,四万骑兵只多不少。
现在不是埋怨没有预警的时候,骑兵遭遇战不比步兵,没有时间准备阵型,只要相遇便是疾风骤雨一般的对攻。
一万两千骑兵对阵四万骑兵,屯骑校尉任福望着乌桓大军心中没底:“这根本不是突袭,这是遭遇战。”
“不如在此拒守,或有不利可缓缓退入白狼砦,后续大军很快会上来支援。”越骑校尉薛乔提议先准备防御。
张绣瞪着双眼怒吼:“四下全是旷野,怎么守!对方都是骑兵,退回白狼砦已经不可能!”
处在面积巨大的旷野草场中,要防守也没树木可砍伐,对面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冲过来,临时挖沟同样来不及。
骑兵在旷野猝然相遇只能对冲,就比谁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打法,问题是算上刘珪自己这边才一万来骑兵,看对面阵势应该有四万,这可怎么打?
荡寇将军张辽跑到曹操面前,打马转圜一圈高举长矛大声怒吼:“狭路相逢勇者胜!”
曹纯瞪着张辽怒斥:“滚回去!没规矩的东西。”
曹操也是眉毛一紧,心说道理谁还不明白?现在不是打不打而是怎么打,不过也不能堕了勇士锐气,正要勉励几句,校尉张合朝对面一指:“乌桓在分兵。”
顺着张合手指方向远远望去,乌桓人正在分作两股,蹋顿的狼纛下一万骑兵迎战曹操,其余三万人马全部跑到刘珪那边列阵。
曹军众将包括士兵在内,都被一股深深的蔑视感笼罩,张绣恶狠狠开口:“谁还要守!”
“打!”任福薛乔齐声回应,他俩也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等曹操一声令下上去厮杀。
“进攻!”曹纯暴喝一声,跟着众将一齐高呼:“进攻!”顷刻全军同时呐喊:“进攻!”
曹操顿时振奋不已,拨转马头面向全军,抽出长剑高举过头:“威!”
“威!”军阵跟着齐声呐喊。
“威!”曹操拔高声调,长长的喊声透着嘶哑。
“威!威!”六千人接连呐喊,声音越发高亢一浪高过一浪。
随着曹操长剑前指,全军齐吼一声六千骑兵催动战马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