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臣的问题没有查清,小宝又被挡在大学的校门外。
这样的家庭变故超出了菊花的预料。
小宝倒是满不在乎,反过来劝说菊花:
“妈,没事。不就是缺乏工农兵再教育经历吗?三年以后我再去高考。”
“三儿呢,咋没看见三儿。”小宝绕着院子转了两圈没看见冯希延的影子。
“明天要下乡了,三儿想去再捡些牛粪,多储备些燃料。”
初夏的河滩,草木茂盛,沿着河岸几棵稀松的歪脖柳树从岸边伸进河渠中间。
冯希延放下装满牛粪的背篓,沿着树干爬上了树梢。
脚下的河水清澈透明,几条小鱼缓缓游过。
冯希延脑袋灵光一下,有了想要钓鱼的冲动。
他从背篓上扯下一段铁丝做了个简单的鱼钩,鱼钩用藏袍的丝线绑紧,试试松紧,环顾四周,冯希延自言自语。
“去哪里找根趁手的鱼竿。”
发愁之际,他的目光扫到身下的歪脖柳树。
“这不有现成的吗?”
冯希延站起身,晃悠着身体爬上树梢折了一段柳枝。
新生的柳枝柔软坚韧,冯希延费了些力气才折下合适的一段。
他将做好的简易鱼竿固定在在柳枝一端,用力甩进河水中。
几条小鱼游过,碰碰鱼钩便四散而去。
“看我这猪脑,没有鱼饵,哪条鱼会上钩?”
背篓里有粪铲,冯希延就近在河滩上挖了几条蚯蚓。
重新收拾渔具,冯希延再次下钩钓鱼。
河水冲击着鱼钩不停地摇摆,远处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循着鱼饵过来。
冯希延紧张地盯着小鱼,心里默默念叨:
“咬钩,咬钩!”
眼看小鱼咬住了蚯蚓,冯希延手一抖,鱼饵晃动,小鱼扑棱一下脱钩而去。
欢喜的心情瞬间消失。
重新装了一条鱼饵甩进河里,冯希延斜靠在歪脖柳树的枝杈上等着小鱼自己上钩。
树影婆娑,微风拂过,温暖的阳光照射大地。不知不觉中,他居然睡着了。
出门饺子进门面,小宝回家的第一天,菊花给小宝做了襄武拉面。
素卤已打好,铁锅里的沸水翻滚着,就是不见三儿的影子。
“小宝,你去看看。三儿又到哪贪玩去了。”
破旧的自行车从民房一路骑到药厂,再返回到狮城机关的门口,沿途并未看见三儿的踪影。
回家的路上,小宝远离公路,朝着远处河滩几头悠闲的牦牛方向奔去。
茂盛的草甸下怪石嶙峋,剧烈的颠簸,小宝只能下车着走。
几棵歪把子柳树在微风的吹拂下随风摇曳。
突然,一棵柳树后传来幼童的声音。
“可算逮住你了。”
紧接着,幼童发出一声惊叫,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小宝一扔自行车,飞奔过去。
“三儿,你又在调皮。”
装满牛粪的背篓躺在歪脖柳树下,河里的三儿水淋淋地站在河床上,湿漉漉的头发下透露着灿烂的笑容,双手紧紧捧着一条小孩胳膊粗的大鱼。
“看,我逮着鱼了。”
小宝顾不上脱掉鞋子,三步并两步地把冯希延从河水里抱出。
“等着妈妈收拾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冯希延不管这些,紧紧抱着大鱼等着二哥给他擦去满脸的水珠。
小宝无奈,车架上驮着三儿,后背背起背篓一溜烟回到了家。
“呦,我们希延这是去哪玩去了 ,搞得满身是水。”房东的阿玛在二楼笑问。
“掉河里了。”小宝把自行车停好说道。
“冯希延!”菊花又想发火,手中的柴火举起又放下。
“算了,老头子还在太阳城关着,这个家就少些纠纷吧。”
“妈妈,我抓了大鱼,给你熬鱼汤喝。”
菊花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三儿是好孩子,妈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自从冯家臣出事,冯希延的心智确实突然成熟了不少。虽然仍未脱离孩子的稚气,可言语间时常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沉稳和对母亲的关心。
冯希延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变化,只是认为父亲遭难,做为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汉,他应该可以照顾妈妈。
现在二哥回来了,他又可以张扬天性,尽情的玩耍。
换下湿淋淋的藏袍,冯希延和哥哥排排坐在一起吃面。
菊花端着碗坐在孩子们对面问道:
“小宝,你想去哪儿下乡。三儿去了玉麦,你如果也走远了,留下妈一个人可咋过?”
“不用担心我,明天送走三儿,我就去找多吉哥哥。争取能在附近乡镇找个地方,来回也能照顾家里,秋招的时候,我去当兵。”
“你爸的问题也不知道查了个啥,倒是给个准信啊!”
“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爸现在可滋润了,经常能偷跑出来在阴叔家打牙祭。”
小宝说话的音调只能在厨房的菊花母子三人听到。
“偷跑,这不是要罪加一等了?”
“妈,你想哪儿去了?从外人的角度看那是偷跑。可从阴叔的嘴里说出来那是提审。”
菊花没有明白。
小宝俯身给菊花耳语几句,菊花的脸色瞬间转悲为喜。
中午给小宝吃了进门面,晚上又得给冯希延准备出门的饺子。
翠绿的豌豆苗清洗的干干净净,配三个鸡蛋,油盐酱料一拌,热腾腾的素馅饺子端上了桌。
房东男主人路过厨房,闻着香味就走了进来:
“阿佳(老嫂子),今儿有啥喜事,又是饺子又是面的。”
“嘉措回来了,这不明天三儿要去下乡,按老家的规矩吃顿离别饺子。”
“二小子刚回来,三儿又要走。阿佳,你这日子过得可够苦的。”
“暂时的,放完暑假就回来了。快坐下,尝尝饺子。”菊花脸上带着微笑,热情地招待着嘉措。
“嘉措大叔,既然来了,那就必须吃几个,江湖人说:见一面分一半。”希延很是认真地端着一盘饺子举在嘉措面前。
小宝刚把一个蘸着蒜泥的饺子塞进嘴里,听见三儿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差点把嘴里的饭吐了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脑袋里哪来的这些歪歪道道?”
“小人书里。”
“你偷看我的小人书了?”小宝故作生气。
“没有,爸爸给我买的《水浒传》。”
为了让小宝相信自己的话,冯希延专门从床底的木箱里拿出两本递给小宝:
“二哥,你看还是新的。”
第二天一大早,菊花就起来给冯希延收拾东西,正好小宝的行李还未打开,菊花塞进去几件冯希延的换洗衣服后把行李绑在后车架上。
小宝借了嘉措大叔家的自行车驮着冯希延。娘儿仨早早地来到学校操场。
“那不是希廻吗?考上哪所大学了。”几位小宝曾经的老师在远处窃窃私语。
“听说被刷下来了。成绩好有毛用。现在这个档口,摊上那么个倒霉的父亲,想上大学太难了。”
“别瞎说,小心背后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