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鹤心中一颤,他知这灯笼摸上去极冷,除了南荣婳,便只有他能触碰。
原以为是因灯笼中的高岑接纳他,可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
沈临鹤虽觉得有异,但面上不显。
他嗤笑一声说道:
“因为这灯笼喜欢我啊!”
“哼!大放厥词!”溥翁怒道,“这可是上古鬼神容风的灯笼,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么一个凡夫俗子!还不速速将灯笼拿来,若不然,我的酒葫芦可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南荣婳从沈临鹤手中将灯笼接过。
她此刻心绪沉重,溥翁为了得到这灯笼,并没有将酒葫芦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可他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再加上已经变作厉鬼的桑庄,二人成掎角之势,南荣婳与沈临鹤的处境并不乐观。
感受到胸中的痛意越来越明显,南荣婳明白,若是再拖下去,她与沈临鹤离开此处的可能性会越发渺茫。
她握紧了手中灯笼,对沈临鹤传音道:
“速战速决。”
说罢,她嘴唇快速翕动,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一下举起灯笼,想要用灯笼中的鬼力逼退溥翁和桑庄。
毕竟万万年之久的鬼力包含着极浓重的阴气,就算厉鬼和地府府判亦对这鬼力十分忌惮。
溥翁和桑庄若想要伤他们,得先过了灯笼这一关!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灯笼没有丝毫反应。
南荣婳心中一沉,又试了一次,灯笼依旧漆黑一片,仿若它只是一盏再普通不过的寻常灯笼罢了。
南荣婳觉得不对,试探着调动体内气息。
可这一试,却让她心中大惊——
她身体中的能量竟已荡然无存!
“莫白费力气了!”
溥翁负手而立,山间阴风不停,将他宽大的道袍吹得鼓动起来。
他嘴角带笑,眯着双眼朝南荣婳看去,“红莲业火生了心,那心便是其最脆弱之处,如今心有了裂缝,你就算再有本事,也通通使不出来了!”
桑庄也开口道:
“听闻你先前在地府掠杀无数魂魄,你该当受罚的,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你的报应!”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此刻的桑庄已完完全全变作厉鬼的模样。
他周身弥漫着黑紫色的厉鬼之气,就连他的双眸也再不是先前澄澈的模样,而是被一片混沌代替。
沈临鹤望着一副可怖模样的桑庄没有一丝退却,他冷声道:
“你方才提及对婳儿的情意,可我看来,就算你有情意,那也是自私的!
你想要的,明明是她足以毁灭所有的能力!
你生前不甘心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死后又不愿意就此投胎继续平凡地过完一世又一世。于是,你才会跟随着婳儿三年,眼见无望,又转去寻他帮忙!”
沈临鹤的目光往溥翁那一扫,继续说道:
“你总说婳儿冷心冷情,但在我看来,她比你有情谊多了!”
桑庄咬着牙不言语,他心中怒火丛生,然而不是因为沈临鹤说的不对,而是因为他说的都对!
桑庄恼羞成怒,却又不愿意承认,庞大的厉鬼之气越发浓烈,山间的阴风吹得树木东倒西歪。
南荣婳低垂着眸子,如此危急时刻,她的神色却十分平静。
沈临鹤侧目看她,握着她的手越发紧,他明白,二人今日恐是出不去这座山了。
此刻,山脚处忽有数十道细微的呼吸声响起,小心翼翼朝此处靠近。
是沈临鹤的人,他们应是看到沈临鹤留的记号,一路寻了过来。
溥翁捋了捋胡须,看着沈临鹤冷哼一声道:
“单从凡人的角度来看,你确实出类拔萃,但真是可惜,你遇到了她。”
溥翁意有所指看了一眼南荣婳说道:
“如今不光你要被她连累了,你的人今日也都要死在这里。”
南荣婳慢慢抬起眸子,心口上越发明显的疼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你是地府府判,不能插手阳间事,而你却屡屡涉人因果,你做下的这些事,酆都大帝可知晓?”
溥翁冷哼一声道:
“你不用同我提酆都大帝,我做的这一切,通通都是为了地府好!
而且,自从上次在万海坡,她施法帮了你,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这次,没有人能救你了!
不过,你不用伤心,因为阳间很快会再无生人,所有魂魄将在地府安顿下来,接受酆都大帝的统治!
到那时,酆都将重现上古鬼神容风在时的繁华景象!”
看着溥翁眼中隐隐流露出来的向往和疯狂之色,南荣婳和沈临鹤一时沉默下来。
原来如此…
自从上古鬼神容风寂灭,阴间再不复往日繁华。
而溥翁徘徊人间,在太郯山自立为神主,招引十圣主,除了想要除掉南荣婳,还想要彻底将阳间生魂全部消灭!
届时,酆都死魂数量众多,魂魄之力也将随之大增!
南荣婳冷眼看着溥翁,摇了摇头道:
“你真是疯了,若按你所想,到时众多死魂阴寿尽了,他们如何投胎入阳间!
你这样会扰乱阴阳秩序,天下大乱!”
“哼!”溥翁嗤笑道,“什么阴阳秩序,都是头顶上那帮玩意儿想出来!他们为了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用这种说法来控制酆都!”
话音刚落,上空的阴云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雷声。
溥翁一惊,他神色慌张地抬头看去,一句都不敢再说。
直到头顶上再无声响,他这才挪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总之,我定要扭转这局势!首先,便是先将你这屠杀我地府魂魄的邪物给剿灭!”
说罢,他双手张开手心向外,猛地向酒葫芦的方向一推,那静立不动的葫芦忽地旋转起来!
它越转越快,南荣婳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片刻后她闷哼一声,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与此同时,桑庄的厉鬼之气向着南荣婳和沈临鹤的方向快速弥漫过来。
沈临鹤眉头紧锁,扶着南荣婳匆忙向后退去。
可退了几步,南荣婳忽地停下了脚步。
沈临鹤心中焦急,忙道: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来背你。”
南荣婳一下握住他的手,凝视着沈临鹤的双眸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很轻,被阵阵狂烈的阴风吹散开来:
“只剩一个办法了…”
沈临鹤心中一紧,哑声道:
“你要做什么?”
不远处的酒葫芦飞旋到只能看到一抹残影,桑庄的厉鬼之气距二人也已不足三步远的距离。
南荣婳唇角微微勾起,柔声道:
“闭上眼,不要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