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
驻足了不少人围观。
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女背着口棺材,直挺挺跪在那儿,旁边还有人拉扯。
“林韵诗,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敢告镇北将军啊?你这是要拖着全家去死!”林升压着声音满是惊怒,旁边的林大人直接道,“将她拖下去,还有那口棺材,马上拖走!”
几个林家下人立马上手,却见少女发了疯的扑过去,身子死死压在棺材上:“臣女林七,状告镇北将军,忤逆不孝,害死嫡母……臣女林七,状告镇北将军,忤逆不孝,害死嫡母!!”
她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周遭立时响起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林家一个从五品,居然敢告正二品的冯家?”
“嘿,你没听她说吗?她要告冯将军害死嫡母,那冯将军的嫡母好像就是林家人!”
“可那几个林家的好像要把她拖走?不像要帮忙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才死个外嫁女,林家当然犯不着为她出头啊!倒是这小姑娘,好像还是个庶女,居然有胆气跟家主作对……”
你一言我一语,全都传进了林家人耳朵里。
林升忍不住道:“爹,这么多人看着呢,闹得太难堪了只怕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林大人气得咬牙,也只能让人停下。
这个小贱人,是要毁了他的官途啊!
就在这时宫门打开,冯焕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尔等谁在诽谤本将!”
林韵诗立刻从棺材上爬下来,指着他厉道:“冯将军,你好狠的心!就因我姑祖母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便将她送去护国寺,十几年来不闻不问,你还是人吗?”
“胡说!母亲她老人家患有痨症,我等也是不得已才将她送去养病,这些年衣食住行皆由冯府所出,何来不闻不问!”
冯焕说完,皇帝、楚国公等人也走了出来。
众人见驾慌忙下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韵诗也跟着跪下去,暗暗告诉自己别慌,就按县主教她的说……
“皇上!臣女有冤,臣女要状告镇北将军,忤逆不孝,害死嫡母!”
话一落,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冯焕已全身一颤:“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林韵诗咬唇,指着那棺木悲痛道:“我姑祖母,你的嫡母、冯老太公的正妻,已于三日前病逝护国寺,还求皇上做主!”
“什么?母亲死了?”
冯焕如遭雷劈倒退两步。
四下一片哗然。
“嫡母死了都不知道,这还配为人子吗?”
“我刚才还以为那林家姑娘说谎,竟是真的!”
“亏我还敬重他镇守边疆,想不到竟是这么个狼心狗肺之徒!”
“谁说不是……”
周遭百姓纷纷指责,皇帝脸色瞬间黑了:“林卿,是这么回事吗?”
林大人腿脚一软跪下道:“皇、皇上,不是微臣!是她……”
他慌忙指向林韵诗,却见这四房庶女趁势抬头,高声道:“冯家欺我姑祖母太甚!生前冷落,死后亦不给她体面,整整三日了,这满京华贵,可曾有一家收到过镇北将军府的报丧?”
全场死寂。
忽然不知人群中谁说了句:“报丧是没听说的,这曲江宴是办得极好的!”
哗——
那指责声顿时变成滔天怒骂,百姓的唾骂钉子,几乎要把冯家给骂到地底龟缩。
“好啊,亲娘死了不办丧,还有心情办什么宴会?”
“听说还是迎什么冯女归京,这一家子全是白眼狼!”
“就算那宴是死前办的,可人都快死了,必定早就缠绵病榻,这种情形下还能大操大办,怪不得林家姑娘要告御状!”
“还请皇上明察!”
唰唰唰。
原本只是林韵诗一人在跪,这一番话后,围观百姓跪了十之七八。
大夏以孝治天下,除了个例,官员们都有三年丁忧之期。
遑论这冯焕连嫡母死讯都不知,还要由他人相告,委实激起了众怒!
人群中混着的冯家下人匆匆回去禀告了。
皇帝骑虎难下,愤而甩袖:“朕自当秉公处置!冯焕,林家女,都随朕入宫,再传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顺天府尹来见朕,今日之内,此案必有了结!”
“皇上圣明!”
百姓们纷纷拜倒,皇帝领着一大帮子人回宫。
不远处一辆马车上,楚若颜将一切尽收眼底。
徐老走过来抚了抚胡须:“如何,老夫那一嗓子吼得可还到位?”
“到位、太到位了!”周嬷嬷惊奇道,“你刚刚那一声,犹如一个壮年男子在说话,可此时听来,却完全分不清楚,是如何做到的?”
徐老本要炫技,可看见周嬷嬷忽地一愣:“这个、这个我下来同你说……”
周嬷嬷哦了声,转头又道:“姑娘,还是您厉害,回京就让林姑娘背棺告御状,如此一来,那镇北将军的不孝之名板上钉钉,闹不好连官职都要丢!”
这在之前可不是没有先例的。
楚若颜端起茶杯抿了口:“既然冯家要推冯焕顶罪,那索性做得绝些。冯家靠得可就是这一位镇北将军,真出了事,就不知那冯老太公还坐不坐得住了。”
与此同时,冯家。
得了消息的冯老太公身子一歪,直接跌进椅子里。
“祖父!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冯缨急道,冯老太公却哑声,“无论是谁,眼下你爹出了事,这镇北将军府就保不住了!”
他闭眼沉思片刻:“来人,请丹书铁券,你也随我一道入宫!”
奉天殿内。
刑部尚书等人来得飞快。
却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帝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抓起茶杯直接砸向冯焕:“你想死是不是?你想死朕成全你,马上给朕拖出去斩了!”
那茶杯砸在他额角上,顷刻就有鲜血淌了下来。
冯焕慌忙磕头,语气甚是悲痛:“皇上,臣实在不知嫡母之事,此中想必有误会啊!”
“误会?你那嫡母娘家把棺材都背来了,难道还要开棺验尸吗?!”
皇帝声色俱厉,脑仁都气得嗡嗡疼。
他如此抬举冯家,甚至还想让九弟跟他们联姻,就是盼着这镇北将军府如同晏家一样,也成为他的肱骨重臣!
可哪里想得到啊,这肱骨还没算上呢,就闹出忤逆不孝的恶名,简直辜负他一片苦心!
冯焕有口难言,禁不住看了楚淮山一眼。
若在以往,这位正直老臣说不定还会帮他说两句,可此时眼一斜,全都没看到。
“事情已经闹到这份儿上了,冯焕,朕势必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皇帝深吸口气,正要下令,忽然殿门外一个小太监冲进来,还未出声,就见那冯老太公双手高举过头顶,缓缓走了进来——
“老臣请先帝丹书铁券,求皇上饶我儿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