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民还站在门外。
但是屋子里的秦妙妙，已经没心没肺地开始撺掇起“分赃”来了。
“让我瞅瞅你们都带回来了啥好东西……”
“灯芯绒、碎花布、牛仔背带裙……这咋都是没用的玩意？！”
秦妙妙看着这一堆布料，欲哭无泪。
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
还不如多弄几斤白面吃。
眼瞅着秦妙妙露出沮丧的神色，顾成峰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转头就跟堂哥说：
“哥，我就说妙妙姐不喜欢这些吧，你还不相信，一定要给她留下这些布料……”
顾向阳都惊呆了。
这灯芯绒、牛仔布……
都老贵了！
听说就连洋鬼子都在穿这种布料，结果秦妙妙居然还不稀罕？！
这玩意要是放到钢厂里去，就算是厂长媳妇也会见之心动，偏偏遇上了秦妙妙这个满脑袋只有吃喝的家伙。
这一刻，顾向阳的心底哇凉哇凉的，只觉得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不过既然是送出去了，他也没想着收回来。
秦妙妙自从借住在顾家以来，虽然看似好像一直受老顾家照顾，占了不少便宜。
但是那些马鹿、黄羊、狍子乃至野鸡野兔之类的，但凡有秦妙妙的份儿，多多少少老顾家总能分一点。
虽然每一次都要付出一点代价，但是相比起这年头稀缺的粮食和肉，这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芝麻大点。
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正是因为如此，这次顾向阳走南闯北的时候，特意记挂着秦妙妙那一份，甚至带了不少回来。
不过很显然……秦妙妙此时的心神，都在另一份礼物上……
“红虾酥！这个酥糖我听别人说过，听说可好吃了，但是一直都没吃到！”
“麦乳精！这玩意老贵了。我今天晚上就高低泡两杯喝喝。就算是没福，我也得硬享！”
“梨膏糖？嗨呀，这个东西也有啊。不仅可以保护嗓子，口感听说也是甜甜的……嗯，好东西好东西，阳阳、成峰，咱们下辈子还要当好兄弟！”
眼瞅着秦妙妙高兴得跟个两百斤的福娃似的，兴高采烈地在那拆好吃的，顾成峰和顾向阳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这秦妙妙的性格，简直可以说是太简单了，一眨眼就能看透。
还好她不当什么领导，不然顾成峰真担心，哪天有人拿俩鸡蛋，就能把秦妙妙给忽悠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立民终于平复好自己内心的波动，脸上的神色再度回到往常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缓缓走入堂屋中。
“妙妙。”
他唤了一声。
秦妙妙这会儿还在往嘴里塞虾酥糖呢。
看到沈立民后，想起他老师的身份，以及记忆中的画面，心底没由来地产生几分亲近的意思。
她拿起一块虾酥糖，放到沈立民的手中，然后就是咧嘴一笑：
“老师，吃糖！”
见状，顾向阳和顾成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震惊之色。
夭寿了！
秦妙妙居然会主动分吃的！
沈立民看着手中的虾酥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能从秦妙妙的手中“虎口夺食”，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后他脑子转的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
“原来这段时间，厂里面多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从你们这儿出来的！”
沈立民算是佩服这几个年轻的娃了。
这胆儿可真够肥啊！
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还愣是发展成了全厂的业务了。
只是有一点，他仍然有些不太了解……
“光你们俩男人，是怎么把东西卖出去的？”
话音刚落，院子口，姚厂长就带着小孩儿，迈步进来。
他身后跟着小军和向明月。
相比起向明月，小军的走路姿势略微有些古怪，总感觉每走一步，都龇牙咧嘴的，仿佛牵动到哪里的伤口似的。
沈立民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这孩子屁股受伤了？”
姚厂长爽朗一笑，猛地一挥手：
“小问题，我揍的。”
小军浑身就是一颤。
他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向姚厂长的背影。
——这可真是个活爹啊！
合着不揍到自己身上，都是小问题呗。
沈立民看着这倒霉孩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摊上这么个爹，还是别的什么，不由得沉默了。
姚厂长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孩子嘛，在这个年代揍一顿，简直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正所谓孩子犯熊老不好，多半就是欠抽了。
抽一抽，更健康。
姚厂长看着秦妙妙手边的东西，挑了挑眉头，眼神意味深长地在顾向阳和顾成峰两个小伙子身上游荡。
“你们两个家伙，还好停手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顾成峰虽然是男主，但毕竟眼下还只是小伙子，城府什么的都还不到家。
如今“干坏事”被钢厂的厂长抓到，又被当面调侃，难免有些不自在。
顾成峰这般，反倒是另一边经常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见识过，也不归姚厂长管的顾向阳，要好很多。
姚厂长没多在意顾向阳那个刺头，而是看着秦妙妙：
“昨天那几个劫道的路霸，今天估计已经要审讯出来了。公安那边让我过去瞧瞧，秦医生，你要不也一块儿去？”
秦妙妙看着手中的虾酥糖，老实说，她不是很乐意去。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听到姚厂长这话的时候，旁边的沈老师居然也难得开口附和：
“去吧，妙妙。你这些宝贝我都帮你藏好，没有人能偷吃。刚好上次那个姓洪的华侨，似乎也有什么情报要说。葛场长那边也让你帮忙一道去瞅瞅。”
葛场长那边？
姚程瞬间就警惕起来了。
姓葛的，这是来挖墙角了？
而且让秦妙妙帮忙去看一看……难道秦妙妙还有什么火眼金睛，能够看出什么门道来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姚程转而一想，就觉得……嘶，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哈。
秦妙妙倒是在琢磨别的事儿。
什么东西……能够说成是情报呢？
嗯……
她闻到了秘密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