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宁烟唇角依然在笑,那笑怎么看怎么阴森,令人胆寒,“我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受刑当晚,你跟着出去的那人,还记得么?”
邓燕儿愣住了,眼珠子转了转,不可置信道:
“是你?!那个人,竟然是你?你明明已经受伤了!”
看清邓燕儿不似作伪的反应,宁烟多天来的疑虑得到解释,稍稍放心。
那日邓燕儿明显是知道跟着谁出去的,第二天她回来时邓燕儿安分的异常,根本没有提及此事,现在看来,是系统的功劳。
“很好,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你可以,去死了。”
晚秋,寒凛峰独有的攒灵树,枯黄树叶脱落枝桠,停在屋檐上。岌岌可危的木质篱笆再也支撑不住,生生从中断裂开来。
衍山门,宗门口。
齐灿御剑赶到时,宗门已归于寂静,所见零星几个身影,都是熟人。
他一跃在地,收回剑,走到其中一个神情严肃的高大人影前,此人正是宗主贺樊,问道:“师兄,兰暃呢?”
“他走了。”
“走了?他可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凡盯上什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出了名的难缠,就这么走了?”
“我也这么想,方才已经派遣弟子严加看守宗门结界了。”
师兄显然和他想法一致,认为兰暃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这些年妖族少主兰暃到处惹事,尤其喜欢找那些什么颇具威望的修真人士单挑。
一切的起因,要回到多年前元卿仙君捣毁兰暃一处妖族在人间的私产的那天说起。
兰暃得知此事,气不过嚷嚷着要单挑,结果被元卿仙君完胜,一众仙门嘲他又菜又爱玩。
自此,兰暃便立誓与仙门不死不休,终会血洗他日之耻,每逢妖力提升,就要找一个仙门天骄单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现在,敢找上元卿,怕是妖力更进一步了。
齐灿发现没自己的事,又恢复从前没个正形的样儿,“诶,妖都走了师兄你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差点我就能美人在怀了,好生遗憾呐!”
贺樊按按眉心,记起师傅临终前的嘱托,对这个最小的师弟没什么办法,只得口头教训: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替宗门分担了。我听谷裕说,你竟还特地扮成看守炉鼎的弟子撩拨炉鼎……实在过于荒唐!”
“元卿都有未婚妻了,你呢?现在还没个正形,这段时间好生在寒凛峰替他代理事务,莫要再胡闹了。”
齐灿听着教训,不以为意的掏掏耳朵。
“几百年了还没成婚,祖宗辈的都快死完了,也能叫婚约?但凡一个人有点意思娃都生几串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无聊的婚约,师兄做主直接给他消了算了。”
“你!这话是你能说的吗?真是越发没正形。”贺樊气急。
瞧着一众师弟们不成婚的不成婚,纵情声色的纵情声色,贺樊又当师兄又当妈,只感到一阵深深的心累。
“我已递信天祁山,神女侍者回信,过几月便会来我宗商讨婚约事宜。元卿的事,该定下了。”
他语气沉重,齐灿若有所感看向他,只见自己印象中永远沉稳坚毅的大师兄,鬓发不知何时,染上丝丝银白。
他已经不年轻了。
贺樊眼底难得浮现一抹沧桑,宗门外的晚霞层层叠叠,日落的橘光照进衍山门,美不胜收。又似暮年,一去不返。
齐灿见他不再说话,害怕贺樊开始新一轮的念叨,转身就要走。
“阿灿。”贺樊叫住他。
“常常,我也在想,我是否是一个合格的正道宗门之主?这些年,门内弟子行事越发放肆,谷裕主管衍山门炉鼎三代,我不曾管过,招揽众多新弟子,门内也无后起之秀。”
“如今魔族祸乱,妖族不宁,衍山门身为仙门第一,却只能明哲保身,只有元卿还记得他该做什么。”
“阿灿,我自知人无完人,我做不到的,也不勉强他人,只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该收心了。”
齐灿身影一顿。不知听了几分进心里。
“我知道了。”说完,御剑而去。
贺樊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那个沉稳坚毅的宗主。转身,衣袍翻飞,直奔宗门议事厅。
“严昼仙长,燕儿姐姐她……”
寒凛峰,山角柴屋前,邓燕儿遗体平平整整摆放在柴堆旁的空地上,惨淡日光照在她青灰色脸上,难得安详。
宁烟在一旁跪着,以袖掩面,疯狂搓着眼皮,这才营造出哭红了眼的假象。
她果然没有演戏天赋,前些天受伤还能象征性流几滴眼泪,现在无病无灾的,假哭好难。
严昼刚来准备验收今日成果,没见着人,先一步听见可哭声。
斜一眼了无生息的邓燕儿,没将她的死活放在心上,总之是个不安分的炉鼎,无需在意。
手虚虚抬起,邓燕儿遗体被一阵幽蓝色的火焰包裹,转瞬烧成了一堆骨灰。
宁烟一时没来得及走开,衣袖也被火苗波及,顾不上假哭,心里骂爹,连忙后退数十步扑腾灭火。
严昼看她前一秒伤心落泪,后一秒花容失色的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哭了?”
宁烟心里骂了他一圈,重拾失去好姐妹的伤心面孔,“仙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失去了姐姐,伤心是应该的。”
“哦?真伤心?”严昼挑眉。
宁烟刚想硬着头皮答是,就听严昼接着说:“那要不送你去底下陪她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伤心……”宁烟话头立马拐弯。
“那你是在恨我杀死了你的好‘姐姐’?”
“不敢,仙长这么做一定有仙长的道理。”
“切,那你装什么,该干活就干活,别以为你装可怜就不用劈柴了。还有,既然另一个死了,从今天开始,你一个人要劈两个人的柴。”
来人,给我把这个鉴茶小子拖出去乱棍打死!可恶,竟然耍她。她拙劣的茶技明明已经用尽毕生演技了!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严扒皮,还要她砍两个人的柴,这是人干的事吗?嗯??
“呵呵,仙长的行事作风,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严昼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笑意更甚,从来没觉得逗谁这么好玩。
他看到邓燕儿尸体并不意外,一个炉鼎而已,死了就死了。
偏偏这个活着的炉鼎假哭半晌,一滴眼泪都没舍得掉,又虚伪又无辜的柔弱样,他忍不住起坏心逗弄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