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举头三尺有神明又如何。
他不惧!
此一生他已经享尽了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荣华权势。
就算下一刻老天就收了他。
也值了!
何况。
从记事起到现在,他做过的恶事又何止千百。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岂会容他活到现在?
要么,这世上便无鬼神。
要么,就是他已经恶到了令鬼神都闻风丧胆的地步!
虱子多了不怕痒。
悟过来这一点,拓跋凌云愈发变本加厉。
势要成为恶名流传千百世,依然能让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他倒要看看。
这天地之间,谁敢和他对着干!
可后来。
他亲眼看到北辽拥有威力巨大到震撼天地的武器,轻而易举的就将他坚实的城墙炸的支零破碎。
更看到坠城而下的千余百姓凭空消失,又凭空安然出现在城墙之下,毫发无损。
最后。
本来正为他所用的万兽,也凭空消失的一只不剩。
顷刻之间。
局势逆转!
第一次。
他对神明之力,产生了不确定。
所以叶庭轩的话,才入了他的耳。
羌芜已经建国百年,纵然此前不是六国之首。
但也无人敢犯。
天上有神明,地下便有恶鬼。
若羌芜国断送在他手里,他临了却成了只能咬舌自尽的缩头乌龟,地下的祖宗当真会将他生吞活剥。
倒不如傲气到底。
只要不丢了皇室颜面,到了地下,也能在祖宗面前自圆几分。
所以。
他昨晚已经将褚烨可能对他的报复想了个全。
五马分尸。
凌迟处死。
拔舌断肢......
纵然会痛不欲生,但无论如何只要捱过那一阵便好。
不过是一句话罢。
拓跋凌云心中已经是百转千回。
看着褚烨的眼神,突然就退却了惊恐。
即便是仰视褚烨,也是势均力敌的盛气凌人。
纵然他败得一塌糊涂。
甚至连站起来都不能。
但他横行一世无所畏惧的暴君傲骨,却不能塌了!
“呵呵!”
褚烨冷笑一声,眼底平静的可怖,“凭你这一世造下的孽,活剐你千百次都不足偿还。”
“你想得到是美!”
拓跋凌云心中微颤,一张嘴却硬的和石头一般,“有什么招就都使出来,残躯一具,悉听尊便!!”
“好!”
褚烨朗声道,“事已至此,还能如此硬气,倒是不枉你暴君的声名......”
说着,他话锋一转,眼底的寒意似要将人的胆魄彻底冰封。
“本将希望你能维持眼下的这份硬气,一直到闭眼断气的那一刻,万不要塌了方,否则拓跋凌云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千古笑话!”
拓跋凌云决绝的闭上了眼。
褚烨的眼神掠过他,望向围观的百姓,“本来本将以为拓跋凌云不过是对外族暴虐了些,但一路从戈壁洲攻上来,本将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身为羌芜底层的军民,你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身为天子,却自顾自己的私欲,纵容麾下官员对底层军民无止尽的欺压盘剥,本将认为,你们对拓跋凌云的恨意,该高过本将,高过北辽!”
“有没有人站出来说一说,是与不是?”
他的话,宛如鼓槌,狠狠的击打在每个人的心口。
心口震动。
蛰伏在血液的仇恨,顷刻间开始在身体里肆意流窜。
但这仇恨再肆意,也不敢冲破理智。
没有人敢站出来。
这是身为底层人士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横竖拓跋凌云已经难逃一死。
虽然若他轻飘飘的被处死了,不够解恨。
但谁又能摸得透,连拓跋凌云都大败了的褚将军的脾性?
万一他是想借机杀鸡儆猴。
看看有谁是那个会对昔日国主落井下石之辈。
必定是出头鸟遭殃。
“是!”
周遭静默几个呼吸后,一道苍老的声音竭力响起,一个驼背的古稀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出了人群。
褚烨超身侧后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褚家军快步上前,将老者连搀带架的扶到了褚烨身前。
此一幕。
让百姓们唏嘘侧目的同时,都忍不住替老者捏了把汗。
褚家军虽然几乎是架着老人在奔走。
但看得出他们很小心。
是在保证老人的安全的前提下,快速执行军令的。
兵可类将。
从这一点便可看出。
褚将军至少不会是类同拓跋凌云那样的暴君。
褚家军刚松开手。
老者就浑身颤抖的欲朝褚烨跪下来。
褚烨赶紧伸手阻止,“老人家,无需多礼!”
“你这个年纪能不畏强权站出来,本将很佩服你的勇气!”
老者的背驼到几乎和胸口折叠。
加上褚烨的身型又很高。
纵然他竭力抬眸,也无法和褚烨对视。
察觉到这一点,褚烨眼底微闪,长腿一动,就半蹲了下来。
是刚刚好可以平视老者的高度。
老者浑浊的眼猛地一愣,身形吓的一个趔趄后仰。
褚烨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褚家军也一溜的绕到老者的身后,伸手撑住了他的身体。
“草民惶恐,将、将军万尊之体,折煞草民......”
老者苍声颤抖惊惶,要不是褚烨拉着,褚家军撑着,他早就吓的瘫跪在地上了。
刚才他是被积攒了大半生的仇恨委屈冲昏头脑,才站了出来。
但当身着铠甲的褚家军走向他的时候。
他便有些后怕了。
令他诧异的是,褚家军对他非但不粗暴,反而很是小心。
老者以为。
这是大祸临头前的宁静。
但既然事态已经不可逆了。
虽然不知道褚将军此举是何用意,但他这个大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孤家寡人,死前定要将这一世所遭受的不公呐喊出声。
却不想。
褚将军竟然蹲下尊贵的身体,和他说话!
还说佩服他!!
这让他刚咬牙稳住的胆魄,又止不住虚颤起来。
褚烨伸手拍了拍老者的胳膊,“老人家,别怕!”
“现在的羌芜和此前已经不一样了。”
“本将今日,便是要替北辽,替你们,乃至这天下所有遭受拓跋凌云迫害之人,讨还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