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凶恶的瞪着沈四季,不时也冷冰冰的看我一眼。
沈四季问我要钱不是头一遭了,一开始也瞒过,但时间久了大大咧咧的沈四季自己也说漏了嘴。
只不过,爸爸妈妈从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说过,“你都工作了,当姐姐的多心疼心疼妹妹也是应该的。”
我那时候很气愤,钱给了,气还得我受着。
但到底是我自己没用,一肚子的窝囊气不敢宣泄出口,只能忿忿不平的咬牙忍下。
要了那么多钱,这倒是头一次妈妈做主,要她把钱给我退回来。
沈四季也是懵圈,不敢置信的打量着妈妈阴沉沉的脸,“这是二姐给我的!”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还我了。
不过我既然给她转了,原本也就没想过她会还。
看来妈妈是生气了,凭着我打小看眼色的强项,不难猜出妈妈是生了爸爸的气,只是无处发泄,只能在沈四季身上找点痛快。
可我还是震惊,按理说她该挑我的不是啊。
见沈四季歪着嘴一脸不服,我连忙开口,“算了,我给都给了。”
我本想着和稀泥当一次和事佬,不想妈妈却将筷子砸在桌上,瞬间就炸了。
“她还在上学哪里知道钱不好挣!她不懂,你也不懂吗?五百块钱买这么一身不三不四的衣服,穿出去跟神经病一样!还大学生呢,像什么样子!”
像是突然被戳到了痛处,沈四季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你能不能别说了呀,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少在这摆你的大小姐架子!我是你妈,在这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喜欢什么是我的自由,你就是我妈也没有权利侮辱我的喜好!”
“你喊什么?这个家你乐意待着就待着,不乐意就收拾东西滚回学校里去!别想扒着你二姐当吸血鬼!”
母女俩一人一句吵了起来。
我偷偷看着沈盛夏,却发现她只是沉默着夹菜,拌着米饭塞进嘴里,然后食之无味的咀嚼着,仿佛聋了瞎了。
我猛然意识到,这应该不是家里第一次吵架了。
连好脾气的沈盛夏都懒得出言阻止,想必是时常发生,早就成为了家里的常态。
这种情况下,我可没有心思在吃饭了。
吵到最后,沈四季忿忿不平的起身回房,还不忘重重的摔上房门来表达自己的不服气。
妈妈也只是脸色阴沉的坐在原处,那双被摔在桌子上的筷子再也没有动过。
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家是不健康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家还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
我心里暗暗叹气,只希望阿杰不要在老家住太久。这还只是第一天回家,我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了。
饭桌上沉默许久,直到沈盛夏吃完饭开始盛汤,才听她幽幽说道,“妈,这个汤我炖好久呢,里面的党参是舅舅送的,说是最补女人身子了。”
妈妈阴沉的脸这才松懈了几分,又像是猛然惊醒,有些恍然若失的呆滞。
往碗里盛了两勺汤,伴着米饭搁愣搁愣,她端起碗宛如喝药一样一口干掉。碗里剩了不少米粒,她也全当没看见,起身就摇摇晃晃的往房间里走去。
“妈,今晚洗澡吗?”沈盛夏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妈妈却抬起手扶了扶太阳穴,答非所问的说道,“夏夏,妈妈的头好痛啊......”
她说着,消瘦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门后。
我正蹙眉,就听沈盛夏深深的吸了口气。
“唉......”
扭头看向她,才发现她的手里正端着汤,已经在唇边,却还是无意识的先叹了口气,然后才咕噜咕噜的开始喝汤。
她似乎毫无察觉,喝完汤后还不忘看向我,殷切的说道,“你也喝,这汤真的很不错。”
我莫名觉得有些诡异,仿佛这个家里的人都是三魂丢了七魄。
他们的身体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行为也变得很异常,甚至求医问药也无法治愈他们身体的不适。
可对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和日渐不对的身体,他们自己都毫无察觉。
这种感觉让我忍不住毛骨悚然,但又莫名提起了兴致。
我离开了这个家,我的生活也跟着逐渐惬意舒适。沈四季则是到外省上大学,对她的影响也不大。
可看看爸爸妈妈,在看看沈盛夏。
他们仿佛周身都围绕着一股不祥的黑气,每天都在一点一点的蚕食他们的身体,摧毁他们的精神。
于是,我在家开始有了自己要做的事。
那就是每天观察他们的行为举止,就像生物学家在观察研究室里做实验的小白鼠。
我看着他们时而伪装成平淡幸福的模样,时而又像疯子一样暴跳如雷,时而张牙舞爪的展示自己的獠牙,时而又在熄火后惭愧到自己都难以接受。
观察了两天后,我在一天夜里猛然睁开了眼睛。
木板床边,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直勾勾的与我对视。
我出了一身冷汗,吓得呼吸骤停。
直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我才猛的坐起身来,惊慌失措的往墙边靠。
“妈,你吵醒她干嘛?”
对面的公主床上传来沈四季的声音,淡漠中带着几分不悦。
紧接着,两张床中间的书桌上亮起了一盏明亮的台灯。
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这才看清这双眼睛来自我的亲生妈妈。
“啧,你又熬夜玩手机?到时候眼睛瞎了,有你难受的时候。”
“知道啦,您快回房去吧!好不容易给她哄睡着,您说您还折腾她干什么呀......”
沈盛夏这时也撑着手爬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开口,“妈,别管妹妹了,反正熬坏的是她自己的身体。”
妈妈这时才没好气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靠墙瑟瑟发抖的我。
“好好好,我不管,就算你们都和她一样疯了,我也懒得管。”
妈妈的拖鞋擦着地板的声音很是沉闷,像我的心跳声一样,又快又闷。
我转眼看向公主床上的沈盛夏和沈四季,她们也正盯着我看。
沈四季低低的说道,“她是不是又要发疯了?”
“行了,玩你的手机吧。”
沈盛夏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然后下床径直走向我,最后蹲在了妈妈刚刚的位置。
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似乎还有打哈欠留下的雾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怎么啦,又看见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