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十字架入手的第一感觉对荀回来说无疑是冰凉而又粗糙,紧接着他感受到一道如磐石般的坚定目光注视着他。
“牛魔的这肯定是那个圣彼得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我。”荀回在心里吐槽道。“我已经不想再吐槽了,但是这个基督神系无论是能力还是人都像神经病一样。”
“你个倒吊人还想下来,想都别想。”腾蛇的声音愈发恼火,此刻的她连远程攻击都不愿意放出,扇动着翅膀,整个如山一般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径直朝荀回撞来。
不,与其说是荀回,倒不如说是荀回手中的逆十字架。
同时,腾蛇也在荀回的脑中不断灌输着信息垃圾:“你个臭捕鱼的,我看当年尼禄对你太仁慈了,下手不够狠,是我就用刀把你一片一片片下来做沙威玛烤肉……”
“喂喂喂,我不是圣彼得啊,为什么要这样对着我骂啊?”荀回大叫道,腾蛇的声音像敲锣一样震得他的脑袋生疼。
这时,空间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厚重沉稳的声音。
“你这个异端再敢骂我一句试试,我看你拜黄帝拜的倒是挺麻溜的,现在倒是高风亮节起来了,从补天的功臣被贬为司掌火和妖邪的邪神感觉怎么样呢?哈哈哈——”
腾蛇听到这个声音显得更加愤怒了,以远超泥头车的飞行速度朝荀回手上的逆十字架创来。
她怒目圆睁地叫道:“你这个串串香!”
那个厚重沉稳的声音也不甘示弱,反骂道:“骂什么呢?要不是娲皇,谁记得你?纯纯小说里面的垫子。”
“喂,这个能看见众生魂的孩子,是你们的人吗?”
“当然了。”荀回感觉那个沉稳厚重声音的主人好像挺了挺胸。“如果不是主的使徒,我怎么会亲自神降下来?”
“诶诶诶你别血口喷人——”荀回赶紧抓住那把逆十字架上下摇晃。
“既然有人证,有物证,那么证据确凿,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腾蛇的声音重又变得冰冷了起来,做出了宣判。
“今以娲皇抟土之躯,应四方之召,顺轩辕之令,诛灭此异教劫子。”
此时的腾蛇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
“腾蛇乘雾,终成土灰,没想到真让曹孟德那小子说中了,我去也!”
几乎是一瞬间,腾蛇曾经鲜活的身躯变成一尊泥塑,随即化为尘土,消弭于这片无光的深渊之间。
随后,四周的黑暗开始鸣动,荀回感受到周围的一切都逐渐转变为归属于腾蛇的真以太。
“哈哈,一虎杀两羊,我亦去也。”那个沉稳厚重的声音中蕴含着说不出的喜悦,随后荀回周身的一切都慢慢退去。
荀回变回了那个没有任何加成的状态。
荀回闭上眼睛,连眼哥在一旁的焦急呼喊都没有听到,他只是默默地感受着周围如同海浪般涌动的真以太。
“无所谓了,眼哥,这种情况怎么想都逃不掉吧。”荀回苦涩地笑了出来。
“有机会的话,眼哥,我以后绝对不用基督神系的东西了。”
荀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蜡烛一样逐渐溶解,并非像之前那种可以归来的状态,他知道,这是绝对的溶解。
“再见了,眼哥。”
荀回死了,像冰溶解在水中一样。
这片深渊也逐渐被活化的真以太填平,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朦朦胧胧间,荀回感觉自己流落到了一个高远浩渺的空间。
“没有肉体,没有灵魂,只有些许意识留存。”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冰冷而又宁静,裹挟着名为‘绝望’的无边痛楚……”
“之前那条腾蛇残躯化烈火吞掉我的时候倒是决绝又潇洒,现在却又这样婆妈,果然真正坦然直面死亡对我来说还是过于难以企及了。”
“毕竟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啊,哈哈哈。”
这时,荀回想起刘慈欣在《流浪地球》中叙写的谜题:“你在平原上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
“死亡啊……”荀回似有所感地默念着谜底。
良久,他摇摇头,轻笑了起来。
“对我来说,死亡的另一面令我更加印象深刻,不仅仅是《流浪地球》中描绘的宿命感和不可避免性,还有其中蕴含的生的希望。”
“死亡是一条永不逆行的河流,但是所有人都在逆水行舟,企图从中谋得生的希望。”
“所谓生如逆旅就是这个意思。”
“正因如此,我怎么可以这么死去?尽管这次死亡死的壮美,死的应当,但反抗死亡是人的本能。”
“我还想活下去,我还想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我怎么能就这样死去?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还有梦想没有实现,还有未知未曾探索。”
此刻,荀回仅剩的理性和坦然都被强烈的不甘和懊悔吞没,唯有一句“活下去”,像梦魇一般缠绕在他的脑海中。
仿佛此刻的他已经变为了执念的怪物。
下一刻,荀回突然感到自己的视野仿佛变得极高极远,他看到了普罗大众,看到了生老病死,看到了悲欢离合,看到了成王败寇。
荀回看到了“历史”本身。
那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海滩,一粒粒微不可见的沙砾拱卫着一颗颗或有瑕疵的珍珠。
雪白的浪花卷来,有的珍珠被大浪就此收去,有的珍珠则勉强摇摇晃晃地继续待在海滩上。
接着荀回的耳边如堤坝失守般涌现了无数朦胧的话语。
最初的声音几乎已经成为了呓语,到后面的声音倒是越来越明晰可见。
荀回从其中辨别出了一二简单话语,那是父母在初中常对他说的“要好好吃饭啊”之类的嘱托。
直到最后,荀回终于听到了第一句完整又清晰的话。
那是从他自己在与名为李不清的少女告别前口中吐出的话语。
“火帽击发式转轮手枪,柯尔特发明的最早的那一把,不过这个是用灵气作为子弹……”
随后,荀回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拉扯感像藤蔓一样缓缓攀上了他的脚踝。
没有任何准备,接下来,荀回感到自己像是被扔到了分子级的滚筒洗衣机里,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不停地旋转。
恍惚间,眼前斗转星移,空华乱坠,待到归于平静之时,映入眼帘的是李不清白皙的面庞,面上的焦急和担心显而易见。
她手中还捧着荀回先前给她定制的手枪。
“你怎么了荀回?怎么讲着讲着就嘴唇变得煞白了,是不是——”
荀回摇摇手,一言不发地盯着李不清,眼神略带一丝迷茫,说道:“这就是……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