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兵!”
威严的女声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金銮殿上,震得人心神俱颤。
“调遣江南二十四郡驻守兵马,凑够十五万精锐!”
苏牧婉的声音愈发冰冷,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淬了寒冰,宣告着一场即将席卷大乾的滔天风暴。
“张献宗!”
点到名字,身躯略显佝偻的兵部尚书,同时也是三圣学府府主张献宗,猛地抬起头,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肃穆,快步走出队列,躬身应道:“老臣在!”
苏牧婉目光如炬,威严扫视而下,厉声喝道:“朕命你为三军主将,率领十五万精锐,即刻赶赴边境!”
“老臣领旨!”张献宗毫不迟疑,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惧色,唯有身为军人的决然和忠诚。
“澹台枫叶担任副主将!”
又是一声敕令,点中了人群中一位身姿挺拔的将领,澹台枫叶闻言,立刻抱拳出列,眼神锐利,同样干脆利落地应道:“末将领命!”
“御廷卫四大营之一的地煞营统领,季崇何在!”
苏牧婉的声音再次提高,带着一丝急迫和怒火,点将速度之快,令群臣心惊胆战。
一位身披黑色铠甲,面容冷峻的将领自队列中走出,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在!”
“朕命你即刻聚集地煞营,支援拒北城,辅佐顾北望!”
“末将领旨!”季崇沉声应道,起身时,周身已然散发出肃杀之气,地煞营,御廷卫中最精锐的营队之一,终于要出动了!
“督察营总旗,贺知仁!”
苏牧婉的目光再次转向另一处,点中一位身穿督察营制服,面容刚毅的青年。
贺知仁心头一凛,知道自己被委以重任,立刻走出,抱拳道:“卑职在!”
“尔率领一千名督察使,朕赐你天子剑!”苏牧婉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凡军中有任何乱象,可先斩后奏!凡是疑似黑星殿暗星者,只需怀疑理由,无需罪证!可杀!”
贺知仁心头一震,天子剑!这可是象征着皇权至上的利器,陛下竟然赐予了他!
“但是!”苏牧婉语气一转,变得无比严肃,“不准意气用事,公报私仇,待归京时,朕要检查奏报!”
“卑职遵旨!”贺知仁接过象征着生杀大权的天子剑,感受着剑柄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心中既是激动又是凛然。
随着一条条圣旨如同暴雨般落下,金銮殿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群臣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即将到来。
当日。
沉寂已久的帝京城,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猛然惊醒,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座庞大而古老的城市,如同一个布满灰尘的巨大机械,在得到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后,终于重新运转起来,各个部门如同精密的齿轮和零件,开始高速运转,彼此配合,进行着战争动员。
往日喧嚣繁华的帝京城,在白昼之下,骤然变得肃穆而压抑。府衙的命令迅速传达至千家万户,清空街道,禁止任何人外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仿佛一座空城。
地面开始微微颤抖,越来越剧烈,如同有无数铁蹄踏过,又像是地龙翻身。
督察营的千名精锐倾巢而出,身穿制式铠甲,步伐整齐划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他们护送着一架架狰狞庞大的战争天工机械,这些钢铁巨兽发出沉闷的轰鸣,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外开去。
与此同时,御廷卫地煞营则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帝京城,没有惊动任何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身为兵部尚书的张献宗,顾不得年迈体衰,亲自率领一众武将,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赶赴江南二十四郡,开始紧急征兵。十五万精锐,每一个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接到调令,迅速集结,马不停蹄地向着边境进发。
江南二十四郡,是大乾王朝最重要的屯兵之地,也是精锐部队的摇篮,常年驻扎着三十万兵马,这一次,朝廷竟然直接抽调了一半的兵力,可见局势之危急。
“战争要开始了,恐怕这次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在紧闭的窗户后,有人小心翼翼地扒开一条缝隙,偷瞄着街道上肃杀的景象,看着那些钢铁洪流般的战争机械和铁血士兵,不禁唏嘘感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和不安。
靖安城,督察府内。
佟狩,这位靖安城金牌督察官,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眼神深邃,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缓缓叹息道:“武泰,你可知晓,这场战争爆发的导火索,究竟是什么?”
趴在窗户边,正对着一条狭窄缝隙,好奇地偷窥着帝京城动静的武泰,听到询问,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大人,我哪能知道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帝京城,不过我猜,估计是上次帝京城大乱,留下的祸根吧。”
拓拔沧海大闹帝京城,五姓八宗叛乱被铁血镇压,大乾女帝君的真实身份暴露,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堪称惊天动地,即便远在靖安城的他们,也早有耳闻。
“咦,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脑子。”佟狩有些意外地看了武泰一眼,略带诧异地说道。
武泰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挠着头,显得有些腼腆。
佟狩摇了摇头,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据我所知,陛下在朝堂之上雷霆震怒,怒斥漠北帝国的横连十三城,派遣百万铁骑,悍然入侵,险些攻破国门。
幸亏我们的帝君,在那危急关头,毅然现身,以身犯险,在扶桑城外,与漠北王庭第八支柱百里巡,以及沙场悍将萧山展开殊死搏斗。
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引动了圣陨禁地深处,那些恐怖的鬼僧出关,奇袭扶桑城,这才力挽狂澜,不仅拯救了岌岌可危的拒北城,更是……”
佟狩的声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拯救了整个大乾王朝。”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武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震得他头晕目眩,难以置信。
鏖战百里巡、萧山?!
这两个名字,在大乾王朝可谓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是漠北王庭的擎天支柱,一个是漠北帝国镇守边疆数十年的沙场悍将,都是手握重兵,杀伐果断的狠角色。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帝君……帝君就是许知易,许公子吧?”武泰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佟狩微微颔首,眼神黯淡,语气低沉地说道:“是啊,就是他。”
“我们……我们真是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啊。”佟狩再次叹息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和悔恨。
武泰更加不解了,疑惑地问道:“大人,有惊无险,最终化险为夷,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陛下还要如此震怒,大发雷霆呢?”
佟狩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如同幽深的潭水,缓缓吐出六个字,却如同苍天塌陷,重重地砸在武泰的头顶,让他瞬间脸色煞白,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帝君……陷落漠北。”
“完了!”
武泰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脸色惨白如纸,“这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
……
退朝之后,金銮殿内空旷寂静,只剩下苏牧婉独自一人,端坐在冰冷的龙椅之上,她的气息忽明忽暗,变得极为不稳定,时而暴戾凶横,如同狂怒的猛虎,时而又冰冷如霜,仿佛万年寒冰。
“陛下,帝君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安然无恙的,而且,帝君此行本来就是为了深入漠北,您要保重龙体啊。”剪清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声劝慰道,生怕触怒了此刻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女帝陛下。
苏牧婉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和痛苦:“你不懂。”
剪清秋委屈地撅起了嘴,闷闷不乐地说道:“奴婢脑袋笨,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您什么都不说,奴婢怎么能理解呢。”
听到剪清秋略带抱怨的话语,苏牧婉本不欲理会,然而胸腔之中积压的巨大压力,却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否则她真的担心自己会彻底丧失理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重暝早不发兵,晚不发兵,偏偏选择在帝君刚刚踏入漠北境内的那一刻,好死不死地发动奇袭,百万修士大军全面开战,如此规模的战役,至少在半年之内,两国之间的传送阵都将彻底瘫痪,再也无法使用。”苏牧婉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一丝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悔意。
她早该想到的!
重暝这个女人,向来不动则已,一旦选择布局,必定是精心策划,绝不会半途而废。
她的妹妹重曦,就是她手中一枚最狠毒,也是最关键的棋子,重暝看人极准,她早就预料到,为了救回重曦,许知易一定会铤而走险,不得不深入漠北腹地。
“您的意思是说,重暝是想将帝君困在漠北境内,然后……然后瓮中捉鳖,啊呸呸呸,是瓮中捉帝君?”剪清秋惊呼一声,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苏牧婉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冰冷。
剪清秋一下子慌了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说道:“那……那这可怎么办呀,帝君岂不是凶多吉少?”
“重暝不愧是重暝。”苏牧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神中的杀意变得无比凌冽,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刀,“她竟然铁血无情到,选择用自己的亲妹妹……以命换命。”
“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苏牧婉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看来,重暝是真的彻底泯灭了人性,完全以神性主导思维。”
世间万物,无论想要获得什么,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就像是买卖交易,双方都必须舍弃一样东西,才能得到自己心仪的物品。
踏上登仙之路,同样遵循着这个残酷的法则。
境界越高,需要舍弃的东西也就越多,三百年来,重暝愈发冷酷无情,她舍弃的,是身为“人”的七情六欲,将这些情感如同包袱一般,一个个地抛弃。
而苏牧婉选择舍弃的,是自身的健康与寿元,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她绝不会轻易动用这种力量。
“陛下,您可一定要克制住啊,帝君已经深陷漠北险境,倘若您再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大乾……大乾就真的彻底完了!”剪清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地抓着苏牧婉的衣角,声泪俱下地哀求道,生怕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苏牧婉沉默了良久,缓缓抬手,擦拭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显然刚才重暝的神降,已经让她受到了不轻的内伤。
“朕不会走。”苏牧婉的声音平静而沙哑,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人……也不会放朕走的。”
说着,苏牧婉的目光幽深地看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喃喃自语道:“帝君陷落漠北,是否也是你……乐见其成的呢?”
“或者说,这其中……”苏牧婉的声音越发低不可闻,带着一丝探寻和怀疑,“还有你的戏份?”
她吐出了一句晦涩难懂的话语,剪清秋听得满头雾水,茫然地环顾四周,空旷的大殿内,除了她们两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影啊。
陛下,究竟是在和谁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