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儿做了什么,怎么气得陛下罚你做这些?”御膳房里,周元德站在楚流徵边上,斜眼瞅着她,鼻腔中满是豆腥气。
楚流徵如实道:“太师一直没传消息回来,陛下担心,我就劝了两句。”
【别的我啥也没做啊,就给暴君倒了杯热水,谁知道暴君抽的什么疯。】
她左手往小石磨里加入泡好的黄豆和清水,右手匀速转着磨。
浓白的豆浆混合着豆渣从下方的出口处流到盆里,已经装了大半盆。
周元德诧异道:“只是劝了两句?”
楚流徵点点头,表情可无辜,她真的没胆子做别的啊。
“陛下心气儿不顺,咱们这些伺候的人就得多加小心。”周元德瞄了眼盆里剩下的豆子,这二十斤黄豆磨下来,估摸着楚流徵胳膊得废。
他算是知道陛下让他来御膳房是做什么的了。
知道心疼就别罚得这么狠呐,现在还得想法找补。
“磨了这么些也够了,咱家去陛下跟前替你求求情。”他示意楚流徵停手,然后叫过两个小太监,吩咐道,“将盆里这些豆子磨完。”
楚流徵捏着酸软得快抬不起来的胳膊,眼泪汪汪看他,好人呐!
周元德叹气,见她这样也做不了事,便道:“回去歇半日吧,下午再到御前当差。你也好生反省反省,仔细想想陛下为的什么罚你,日后万不可再犯。”
楚流徵胡乱应下,一回到耳房便躺到了床上,一边揉捏酸痛的胳膊一边在心里感叹。
【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啊。】
【上回是下棋,这回是磨豆浆,万一下回是砍头呢?小命可就一条,我还是得尽快寻个机会立功,早日出宫去,这御前是没法儿呆了。】
【可是我要怎么合理地立功呢?】
楚流徵闭着眼琢磨,渐渐地神思飘远,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手磨豆浆真的好累。
与此同时,文华殿。
“陛下万安。”吕飞疾步入殿,跪下请安。
“平身。”萧靖凡看向他,“何事如此着急?”
“有羡城传回的消息。”吕飞皱着眉,语气急切,“五日前,太师和文昭侯乔装入泗水镇打探,在来福客栈投宿。当晚客栈起火,一伙黑衣人突袭客栈,金吾卫不敌,以致太师受伤。”
“在金吾卫与黑衣人缠斗之时,不慎让太师与文昭侯被掳走,至今不知所踪。金吾卫伤亡过半,不得不到县衙表明身份。”
“如今泗水镇已经戒严,剩下的金吾卫正和衙役一起挨家挨户搜寻太师与文昭侯的下落。”
萧靖凡听得眉头紧皱,他派去护卫太师与文昭侯的都是金吾卫中的好手,武功只强不弱,怎会不敌一伙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
他问:“可查清那些黑衣人的来路?”
“不曾。”吕飞摇头,“那些黑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功夫不算高,但似乎不惧疼痛,即便砍断了手脚也能继续缠斗。
且他们使用的刀剑都带毒,寻常大夫无法解,与他们缠斗的金吾卫大都因毒发而亡。”
萧靖凡拧眉,寻常人怎会不惧疼痛,这伙黑衣人难不成是楚流徵心声里提到的“蛊人”?
可那女人不是说蒋洲已经将这些蛊人都杀了吗?
怎么还有这么多?
他下意识瞄了眼身侧,那里空空如也。
他立刻想起来,那女人还在御膳房里磨豆子呢。
他不禁心生烦躁,面上也带出几分。
吕飞只以为他在为太师和文昭侯失踪一事着恼,宽慰道:“那些黑衣人没有直接杀人灭口而是大费周章将人掳走,应该不会要了太师与文昭侯的性命。”
萧靖凡心道确实没要命,而是关在水牢里,还把胡子和头发剃了。
他问:“泗水镇的知县是谁?”
吕飞道:“姓贺,今年已经五十九,再过一年便该卸任了。得知太师与文昭侯在泗水镇失踪,他吓得晕过去两回,县衙险些办白事。”
这么一老头,萧靖凡属实指望不上。他捏了捏眉心,问:“羡城知府呢?”
“据说病了。”吕飞道,“太师与文昭侯去时担心打草惊蛇,不曾入府衙,直接带人去了泗水镇。两人失踪后,金吾卫去府衙只见到一个姓刘的师爷,说知府病得很重,不便见客。”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萧靖凡:“您有吩咐在先,文昭侯也几番叮嘱,金吾卫没有强闯。”真不是他手下人办事不尽心。
听了一连串的坏消息,萧靖凡不抱希望地问:“陶然观如何?”
吕飞道:“金吾卫将陶然观里里外外搜查了数遍,不曾发现瑞王殿下的踪迹。”
又慢了一步。
萧靖凡不悦地抿直唇角,指尖缓缓摩挲腕上的菩提珠串,眼中浮起森寒的杀意。
阴岚辞为何总能先一步知晓朝廷的动向?
吕飞躬身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萧靖凡冷声道:“就近调拨驻军找人,就算把整个泗水镇翻过来也一定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遵命。”吕飞领命退下,出去时和刚回来的周元德打了个照面。
瞧着吕飞冷硬的面色,周元德心里打了个突,预感不太妙。
果不其然,他才站定便听萧靖凡道:“准备准备,朕要去一趟羡城。”
周元德:!!!
他两眼发直地盯着皇帝,您还记得后日就是殿试吗?
您走了殿试咋办?
这些折子谁来批?
早朝怎么办?
一大堆事儿呢,不要闹啊!!
大太监简直要急得心梗。
但再急也没用,萧靖凡主意已定。
他火速安排好朝中事宜,于殿试后的第二日半夜便带着人马离京。
众人伪装成春日出游的小富之家,顺着官道,骑着马往羡城疾驰。
被跑得飞快的马车晃得已经吐了不知多少轮的楚流徵两眼冒金星。
到底为什么要带上她啊?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真的不适合打打杀杀喂!
就不能留她在宫里休个长假吗?!
“喝点水会舒服些。”其他人都在外头骑马,只有辰星留在马车里照顾她,毕竟所有人里只有楚流徵一个不会骑马。
她将茶杯递到楚流徵唇边:“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到龙口镇了,少爷吩咐了,进镇之后再停下休整。”
楚流徵有气无力地接过茶杯抿了口水,掀起不断晃动的布帘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