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谌景疏说着带乐珠去益州相看丝帛,乐珠倒是这几日脸上都挂着笑。
益州离此地也不算是太远,赶车四五日便可到,益州盛产桑蚕丝,量大质优,在乐其他地区产量少之又少,加上是哪个丝绸本就贵重,没有什么地方会以高价购置大量品质极优的丝绸,而离得近的皇城中也有卖丝绸的,乐珠是知道布帛店的价格极其昂贵的,去往益州是不错的选择,且那处的蜀绣也是乐珠想要了解的。
她现在的技法根本就是皮毛,有很多人说过她绣艺了得,其实在如此夸赞下是除了白天向绣娘学习再去府学读书,夜晚偷偷点灯,刺伤无数次手指换来的,有一段日子她极其厌恶看见针线,卫夫人日日都会来她闺房中查看是否熟练了今日绣娘所说的技艺。
她热爱刺绣,却不是被它困住,被它控制,如今她有了自由,可以学绣娘不教的苏绣,做自己向往之事。
前一夜已经收拾好所带之物,二日就可以启程,谌景疏也在镇上租了马车。
“此去要好好护着乐珠,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我去村里老伙伴那里住着。”
苏妈妈一向是疼爱乐珠的,在听到谌景疏的提议时,也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支持。
乐珠开心的拉住苏妈妈的袖子,语气轻快:“苏妈妈,这次回来,乐珠一定会再加努力,不负所托。”
看着乐珠乖巧的模样,苏妈妈满意的抚了抚她的脸,她都不知多久没这样心底快活过了,乐珠来的这些日子,心口的刺痛也似乎好了不少,一直以来不喜言语脸上鲜少笑意的谌景疏也渐渐会笑了,乐珠当真是个宝贝降临,想着来时的可怜模样,苏妈妈至今都有一些愧疚。
“走了,不早了。”
谌景疏看了眼快放亮的天,拿起乐珠肩上的大包袱就走。
“嗐!等等我呀!”
望着一大一小并肩而走的身影,苏妈妈轻轻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到了山下,乐珠便先回了清水村,这次大哥结了嫂嫂,她还没有送礼呢。
一到村口,一处新屋子外,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择着菜,面容秀气贤惠,旁边的男人也在旁边帮着忙,时不时那黝黑的脸上带着憨笑。
“大哥!”
一进院子,乐珠的大哥就放下手中的活计,忙站起来去迎乐珠。
“小妹,来了!娘子快来,这是喔常常与你说的我家小妹,乐珠,是不是没有哄骗你,小妹长的俊!”
二丫并没有接触过乐珠,但是听过王氏送女嫁人的事,夫君口中说的和天仙一样的妹妹如今看来确实是没有夸耀了。
“嫂嫂,乐珠来晚贺喜了,莫要见怪,这是乐珠的一点心意,还望嫂嫂不要嫌弃。”
拿出怀中用蓝布包住的一条衬裙,二丫第一次见如此好看的衬裙,心中也是开心不已,对这个妹妹更加喜欢,“乐珠给的,嫂嫂喜欢的紧,对了,吃饭了吗,锅里还热着粥。”
“已经吃过了,就不麻烦你和大哥了,我和夫君还要去赶车。”
乐珠指了指在后面站着的谌景疏,谌景疏对二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乐珠不好意思的笑笑,和二人告了别,就往镇上走了。
路上遇到不少熟人,本想和乐珠打招呼的,一看旁边那个板着脸的谌景疏,举了举手就快步走过了。
乐珠觉得好笑,谌景疏倒是不在意,见她笑,倒是开口道:“嘴要咧到耳朵根了,难看。”
乐珠:?
不和他一般见识,镇上的早市已经开了,许多商贩都推着车到买的地段开始摆摊吆喝,这么个小镇子,群山环绕,雾气弥漫,路边卖馄饨的锅子里咕咚咕咚煮着,飘着热气,整个街道看着人情味十足。
到了马市,乐珠好奇的看谌景疏熟练的向老板签字按手印,而后老板就派人驾了一辆马车来。
马夫看着不大的模样,朝谌景疏笑笑:“谌猎户,好久不见,这次陪嫂嫂出远门啊。”
“嗯,辛苦了。”
说罢,让乐珠搭着手臂上了去。
空间不算大,乐珠坐着倒是觉得挺宽敞,谌景疏由于人太高,头顶稍微再往上一点就会碰到。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坐在了乐珠对面,敲了敲旁边的木屏,表示可以走了。
“驾!”
只听车夫轻喝一声,马车便驶了起来。
乐珠在车上也没什么事做,看了眼谌景疏,见他闭着眼,便从包袱里取了一本话本子,叫什么《俊书生巧戏公主》,看的津津有味,以前在相府中,卫相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看这些民间情爱故事的。
而谌景疏倒是像一个木头一样,闭着眼睛挺直的坐着,时不时听着乐珠的轻笑。
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困倦,因为第一次去如此远的地方,昨夜都有些兴奋的没有睡着,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擦擦眼角渗出的泪,靠着车壁逐渐入眠,马车开的不算平稳,却挡不住突如其来的睡意。
谌景疏睁开眼睛,见她手里还捏着一本不算薄的书,想着她倒是勤奋好学,直到看到封皮上写的字,他有些无语。
他伸手拿过快要掉下去的话本子,见她刚刚看的如此久,不知这种书籍有什么好看的,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莫名其妙的,他也翻开了看。
没看几面,谌景疏眸中带着疑惑,一介书生竟被公主一见钟情,用词大胆夸张,乐珠这类年纪的小丫头都喜欢这种油嘴滑舌的小书生?
再过几年就是而立之年的谌景疏陷入了沉思。
看了没多少,谌景疏就无奈的关上了,将它放在了乐珠坐的旁边。
乐珠侧着头睡着,梳着妇人发髻,几绺发丝从旁边垂下,似乎是睡的并不舒服,眉尖微蹙,唇瓣微微张着。
谌景疏看着她,良久,才收回视线,说是夫妻,实际上他倒是像养了个妹妹一样,若是母亲没有离世,他的妹妹该比乐珠大不了多少罢。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那时他被仆人拉着,只能从门口看见母亲痛苦的蜷缩在床上,一盆盆血水端出,他没有见过那么多血,挣脱开五六个仆人就要冲进去,被他父亲重重一巴掌打在地上,晕了不知多久。
醒来之后,只听家仆说,母亲没有熬过去,难产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