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六年,十二月初。
寒风呼啸着席卷了整片辽东大地,如同割骨利刃一样吹的人瑟瑟发抖。
“呸”吐了口唾沫在掌心之中,刘平用力的搓了搓早已有些麻木的双手。
挥动手中斧头将一块早已枯朽的烂木劈成两半,将其码在一旁高高堆起的柴堆,刘平抬头看了看天上渐渐浓厚起来的阴云。
“看来怕是要下雪了,又要冻死不少人了”
刘平心中暗自嘀咕一声,望着地平线远处的一条宽阔的大河,思绪随之开始飘忽起来。
这里是锦州外围的一处险要边堡,因为还未建好的原因,暂且名为大凌河堡。
而那地平线末端的大河则是赫赫有名的大凌河。
“怕是正月之后,皇太极带着建奴就要打朝鲜了吧”
喝了口腰间皮囊里的热水,感受到丝丝暖流溢满胸腔,刘平有些悲观的想道。
至于这些事情刘平怎么会知道,其实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这具二十多岁就饱经风霜的躯体里,寄居着一个来自后世的孤独灵魂。
简而言之,刘平是穿越了,前世蓝星一个维和步兵营的连长在吃了一发RpG后,两眼一黑就来到了这个身体上。
对于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刘平一开始还有些难以接受。
可生性豁达的他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毕竟既来之,则安之。
在接收了这具身体的同时,刘平也获得了一大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眼下是大明天启六年的十二月,所处之地为辽东镇锦州外围军堡大凌河堡之中。
而自己的身份则是隶属于平辽总兵赵率教麾下右路副总兵朱梅所属奇兵营夜不收中的一名小小伍长。
另外原身是开封府人士,家里只剩一个寡嫂。
大哥刚结婚便去了,是嫂子一人将只有十岁的刘平带大。
而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二十有三,身材魁梧,年轻力壮,比以前的刘平可年轻了许多。
最让他感到安心的是原主不仅武艺精湛,还能在马上左右横拉开元大梢弓。
更是使得一把大铁枪,寻常军卒几十人都近不了身。
毕竟这是个注定混乱的时代,有这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绝对是一件好事。
加之穿越之后,刘平明显感觉到身体发生了某种异变。
气力和饭量更是在一天天的增加,令寻常人费力的上百斤杂物在手中就好似鸡毛一般。
“起!”
将几百斤的枯柴用麻绳捆扎起来,又紧了紧,刘平用力一提。
成堆的枯柴哗哗啦啦的响动起来,刘平大踏步往不远的营中走去。
这时,天上也慢慢的飘起散碎的雪花。
雪中,他的背影彷佛已经与天地交织成了一片,显得是如此的坚毅和不屈。
来到了大营的前方,只见一个个佝偻的民夫正在借助原始工具不停的夯土,伐木,烧砖。
而作为监工的明军则在后方建了一座大营,除了操演就是看这些民夫的热闹。
“刘头”
“刘兄弟,好本事!”
刘平踏入营中,所遇军卒皆投来敬重的目光,纷纷向其打招呼。
在底层明军官兵眼中,似刘平这般勇武过人的猛士,自当备受尊崇。
况且刘平为人豪爽,与这些同袍相处亦是颇为融洽。
看着这些套着红色胖袄的军卒,刘平不时与他们点头示意。
“也不知那场大战之后,还能有多少同袍性命尚存”
心中微叹一声,刘平继续蓄力前行。
对于明年要发生的一件件大事,他却是带着些悲观的。
待明年正月逝去,皇太极必将出其不意,率先亲率大军荡平朝鲜。
肩负牵制之责的毛文龙,若无意外,必在朝鲜被打得惨不忍睹。
而那“善知兵事”的袁大人,却仍在计较一城一堡之得失,不仅目睹朝鲜与东江军被建奴击溃。
还以建奴后方兵力雄厚为由,拒绝了朝廷“直捣黄龙”的严令。
最终,皇太极不仅消除了后方隐患,还使毛文龙的东江镇在朝鲜丧失了大量屯田。
东江镇士卒也因此伤亡惨重,大明从此只能退守宁锦至山海关一线,失去了后方牵制的战略主动权。
而袁大人心心念念筑造的三座军堡,才过了仅仅三个月的时间。
后金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占领了还未修建完成的大凌河、小凌河、右屯卫三城。
明军灰溜溜的逃回了已经建好的锦州城,可留在这里筑城的众多民夫的命运却注定是悲惨的。
对于这些未来将发生的事,刘平又是恨又是无奈。
现在军中正洋溢着一种将要在“英明神武”袁大人的带领下反攻的错觉之中,没有人相信建奴刚死了大汗还敢出兵大凌河。
刘平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他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就算是越级禀报,怕是逃不掉一个战前畏敌动摇军心的罪名。
大势所趋,大丈夫当有所为也当有所不为。
想到这里,刘平苦涩的一笑,不多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营房。
营房并不算大,里面摆着各种杂物和满地的垃圾。
才到门口,一个半大小子似的军卒就小跑了出来。
与刘平身上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红色胖袄,显然是几年都没换了。
“刘头,大事不好了!”
赵小五一边神色惊慌的喊着,一边伸手就帮刘平一起卸下上百斤的枯柴。
刘平没有理他,眼睛微微眯起,手中仍然在忙着堆砌枯柴。
二人忙了一会,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刘平将墙上挂着的腰刀拿了下来,大步就往外走。
“诶,刘头你等等我,且听我说完”
赵小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了出去。
“小五,不用说也知道是赵黑子又出事了吧,这厮又是皮痒了!”
看着有些焦急的半大小子,刘平似笑非笑的停了下来。
赵小五心头一惊,暗自思忖刘头果真神机妙算,随即便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这赵黑子乃伍中的一名军卒,年逾三十,平素也算忠勇可嘉,只可惜难以戒除嗜赌恶习。
刘平穿越至明末不过半月有余,便已搭救他两次。
至于赵小五为何这般焦灼,毕竟那是人家的亲叔父,刘平对此亦能理解。
“看来这次是该好好给个教训了,大战即刻在即,不能再轻易放过此人”
由赵小五在前面引路,刘平在后边不紧不慢的跟着想道。
大营中道路也不算曲折,赵小五转了几个弯便到了目的地。
二人在一间营房前止住了步,看着木牌上的一个“曹”字,刘平的眼睛又习惯性的有些阴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