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家四个大人跟梨志云争得几乎毫无结果,最多能拿到的现金也只有三千,最后只能落得不欢而散。
他们离开梨宅后,蒿里村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雨声,直到半夜十二点。
静悄悄地,敬宅大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伸出了一只略显娇小的手。
整整齐齐穿着一身祭祀服的敬缘将门拉开,又轻轻掩上,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撑着伞走向了漆黑的十三级台阶。
高耸的鬼门峭壁像一块巨大的墓碑,在塞满雨声的死寂中俯视着整个村子。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可能因为伞挡住了视线,可能因为手里和周围一点光亮都没有,敬缘没注意到上面有两个人。
“喂……缘妹!”直到他们主动打招呼,“这边。”
“唔?!”敬缘猛抬头,发现是自己找来的两个帮手,“你们……已经来了啊?好快。”
“必须的。”阿洒点点头,又小声催促,“上来吧,我们都准备好了。”
敬缘没有空余的手捏起裙摆,只好继续用原速走上去。两个男孩子离顶端的庙前广场还有两级台阶,等敬缘亲自上去了才相继踏上台面。
也是在这时,敬缘才能勉强看见他们的模样:“你们这身斗笠和蓑衣——有三爷那种帅气的风范了呢!嘻嘻。”
“撑伞就太碍事了,没法空出双手。”阿风解释,“为了隐蔽,我们连灯都没点。”
“缘妹也穿了下午那件的祭祀服……看来你很认真。”阿洒指出。
“我当然认真了,我早就带了东西上来。”敬缘展示了手里的竹篮,“不止这点,下午我还留了些物资在祭坛那边噢。”
“哈,我们也带了家伙。”阿洒自豪地展示了手里的钉耙,“就算有恶鬼逃出来,我也能一耙子捶烂它,让它再害人!”
“是很可靠呢,阿风也有一柄大斧子!”敬缘笑了笑,“那我们就开始吧?”
两人齐声答应。
敬缘走到祭坛前,把竹篮放了上去,从里面拿出了一碗液体:“来,把这个喝下去。这是符水,能暂时增强你们抵抗邪祟侵蚀的正气。”
“符水?”走在前面的阿风接过去,环境太黑,看不清液体的具体模样。
“洒哥也有一碗噢。”敬缘又拿出一碗递过去,“我自己已经喝过一碗了。”
阿洒接过,却有些迟疑:“缘妹,你只喝一碗够吗?”
敬缘点点头:“肯定够,你们放心喝吧。”
“唔……?”这会儿阿风已经喝完了,“甜的?”
敬缘莞尔一笑,转过身开始收拾别的东西。
“真的?”阿洒也尝了口,“啊,这味道我最熟悉不过!”
“不要怀疑噢。”敬缘说着,指了指前面的镇鬼庙,“帮我进去把灵牌架搬开吧,把里面的黑铁大门露出来。庙门我下午没锁,直接推开。”
“好——等等,什么?”阿风猛然刹住腿,“搬什么……?”
“搬开灵牌架……?那些祖宗们的?”阿洒复述时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而且要露出后面的……鬼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敬缘的语气倒非常平静,“束缚鬼门的铁链已经松动了,你们一眼就能看出它能轻易拔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还有些忐忑。
“作为鬼门巫女,我特别允许你们进去动手。”敬缘仍是头也不抬地收拾着东西,“我之前给祖宗烧过香了,祂们也知道我对鬼门施法要直面它,所以快去吧,抓紧时间。”
好吧……至少自己喝过敬缘的神奇符水了。两人总算走进庙里,合力将两座沉重的灵牌架搬到旁边,露出了黝黑的大铁门。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这庙里。”阿洒悻悻地说,“更是第一次看这扇门。”
“我也是啊。”阿风在尽力给自己壮胆,“缘妹说了保佑我们的……走,看看这铁链是不是真松了!”
阿洒咬住下唇,走到门把手,仔细盯了几秒:“好像是有点松垮垮的……”
阿风也过去看了看,肯定道:“嗯,虽然之前没看过……门关得好像确实不够紧,里面还有些……红色的尘飘出来?”
“啊?”阿洒眨眨眼,“你在扯什么?”
被这么一问,本就怀疑自己眼花的阿风又不自信了。再看一遍,哪有什么红色的颗粒在空中像棉絮一样飘来飘去……?
“可恶……”他皱起眉头,“我今晚别是时运低——”
“嘘!”阿洒赶忙喝止,“快吐口水重新说过!”
“知……知道了。”阿风顿感失策,“出去再吐——不能吐庙里面!”
两人急忙快步走出,敬缘似乎也快准备好了:“你们搞定了?”
“搞定了。”阿风悻悻道,“呸……咳,一切顺利。”
“那就好。”敬缘招招手,从裙带上拿下一朵纸花,念着法诀让它自己烧成了……两根红烛,“你们一人一根拿着,不用担心雨水把烛火打——唔,你们怎么这样瞠目结舌的……”
“没——没事。”两人赶忙接了过来。
“对,双手捧着,站在我左边三丈开外。”敬缘继续吩咐,“鬼门坐落于西,我要顺应方位,借你们那边的南火之力增强精神力量。”
两人听不懂,但也照做了。
接着,敬缘把伞收起放到祭坛旁,一边任由雨水打湿自己,一边拿起了一根竹竿。竿的那头,有一串硕大的铁管风铃。
“来罢……”敬缘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风铃举了起来,“前辈们说的,第五个天地的布局,仍然要从鬼门开始啊。”
看着她在雨幕中翩翩起舞的奇异姿态,两人搜刮了毕生所学都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甚至看清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就要耗费全部精力了。
时而绵柔,时而迅猛,时而低转……唯一不变的,是风铃清脆铿锵、冲破雨点的响声,以及两人未曾偏离的注视。
直到台阶下忽然闪了点光。
那是一束白光,不大能穿透夜色,但很快它变成两束、三束乃至四束,还伴随着某人的惊呼往台阶上爬:
“我草……妈的,上面什么鬼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