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会儿,李悯臣停了下来,但还是没有将头往他身上挪开。
陈密言有点尴尬,他这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有点烦躁。
他想推开他,李悯臣却在此时定定的看着他。
“如果我真有五千万,你还会赶我走吗?”李悯臣说。
和钱无关,叫你离开,只是因为你干扰到我的生活秩序了。
“不是赶。”陈密言说,“我们都应该恢复正常生活了。”
“我们早就说好了的,留你到开学,你忘记了吗?”
他总是爱抠字眼,把决绝的话说的漂亮好听。实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李悯臣笑了笑:“我们的生活不正常吗?”
“不正常。”想都不用想。
“哪里不正常?那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李悯臣问。
当然不正常,就像现在这样,还不止。
“……以前。”陈密言慢悠悠的重复了一遍。
“嗯。”李悯臣认真的听着,脑袋向里面靠了靠,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好就压到……
陈密言差点岔气,没继续说,他感觉到一阵难耐。
他拿起旁边的一个沙发抱枕。李悯臣下意识的抬头,陈密言将垫在他的脑袋下面。
就是这样,超绝的钝感力,脑子缺根筋。正常人会这样吗?躺在一个男人的腿上?
可是偏偏他也觉得这样很舒服,默认了他的行为,他今天也不正常了。
他感觉到一阵焦虑,突然伸手去摸他的大腿,手指伸向他的裤兜。
李悯臣被他弄得哈哈大笑,“摸错地方了,摸中间。”
“别这么说话。”陈密言突然语气严肃。
“好好好,那你要拿什么?我口袋里只有烟。”
“就是要烟。”
“行行行,给你。“他把烟盒从口袋里抠出来。
其实从他给顾钦羡发烟的动作李悯臣就看出来了,陈密言虽然不抽烟,但绝不可能没抽过。
李悯臣还是故意问了一下,“你不是不抽烟吗?拿烟干嘛?”
不抽烟就该抽你了,陈密言没吭声,伸手接过,熟练的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点燃。
他要,冷静一下。
火光明灭,他吐出一口烟,烟雾散尽,他的脸变得隐晦暗沉。
“我其实很小就会抽烟了。”陈密言说,“我那时候叛逆,家里人不让,我偏抽,我爸就揍我。”
“你知道七匹狼吗?抽得冒火星子。”陈密言笑了笑,他爸那么体面的一个人。
李悯臣动了动脑袋,看着他:“我去,真的假的……”
“真的!”他补充道,“不只抽烟,喝酒烫头摇花手,我都干过。”
他说,“我小时候可比你皮多了,那时候成绩也很差,我爸就让我去学钢琴,磨性子。”
“找了个很有名的老师,三千块一小时,我觉得收费不合理,把老师给揍了,还上了新闻……”顿了顿,他自知失了言,停了下来。
李悯臣满脸惊讶甚至惊恐,完全不敢相信,“那……”
“后来我大一些,我爸就不管了。我就不抽了,没意思。”他咳了咳,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顿了顿,“也不干坏事了。”
后来他就戒烟了,只是在外面,一些需要接烟的场合,偶尔抽一支,很少。
李悯臣了然于胸,没再问钢琴的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戒烟?”
“不为什么。”陈密言说,“所以我一直坚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完全失望,放任不管的时候,他再怎么闹腾,就都没意思了。”
李悯臣一阵无语,他懂了,又是故意用故事来教育他、暗示他呢。
真弯弯绕绕话里有话一个人,他假装听不懂。
“我和你完全相反。”李悯臣说,“我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学校公认的天才,而且我小时候特别乖,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你天才个鬼。”
“呵,你不是看到了吗?你偷查我分那天通知短信都发我手机上来了你还装。”
陈密言无话可说,不想听他装逼遂转移话题,“所以你这是叛逆期延后了?”
“应该是吧!”想了想,李悯臣又绕了回来,“说真的,我当时都没复习,没时间,裸考的。你看我的成绩,不是天才是啥?不像你,踩线进的南大。”
这事他觉得自己能吹一辈子。
李悯臣继续说:“我的分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得,要不是南商大学离我的房子……”
他停住了,陈密言说:“你说什么?”
“房……师范大学嘛!南大旁边有师范,还有卫校,好找对象。”
隔壁师范和卫校真倒霉,陈密言有些无语。扯远了,他重新把话题牵了回来,“所以你怎么才肯离开我家?”
“我真不想走。”李悯臣说。
再急我,我把房产证掏出来。
他慢悠悠的也掏了支烟,叼进嘴里。
“打火机!”他伸出手。
打火机放在桌子上,陈密言伸手去拿,“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李悯臣伸出去的手没接到打火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
软乎乎的,很好摸。
陈密言一怔。
李悯臣却没有在意,薅着他的毛,继续想。
不过又换了个思路,李玉诚那里局势还不稳,所以自己现在比较闲。
也是难得,李玉诚出国后,自己终于清闲了两个月。想到之前的一年多,天天累的和狗一样,还要瞒着「广域」偷偷干,胆战心惊。
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还要多久。一旦他那里安排清楚了,自己估计又会有很多活干了。
这样想想,自己兴许还真没办法和陈密言一直这样住下去,不然三天两头失踪。
不过他真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
等等,想到这他突然怔住了。
在没决定进「广域集团」前,他一直过得是这样舒心安逸的日子。
他舅舅说:“你是你妈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舅舅对他的希望就是放下执念。平安长大,幸福生活。
以舅舅的条件,即使他当个二溜子什么都不干,他一辈子也能过得不错。
可有些事是不可能放下的。
他妈妈死于车祸,肇事车辆刚好是「广域集团」的车,认定是意外,而且责任全在自己妈妈这一边。
他至今忘不了那个雨天,他在幼儿园,一直等到夜里,雨越下越大。
他妈妈没来接他,最后来把他接走的是一个从豪车上下来的男人。
保镖不顾他的哭喊把他抱上了车,那一把把黑雨伞,在浓黑的天幕里,像能吞没一切的深渊巨口一样吓人。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上、伞上,恐惧无以复加。
可是,他以为的恐惧的极限,其实只是开始。后来……
记忆开始翻滚,他的心脏变得好疼好疼。他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究竟暂忘了什么。
他怔怔的抬眼看着虚空出神,却看见陈密言突然俯下身。
一秒,两秒……他感觉到口腔里被灌入了烟雾。
他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