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峰按照和罗斯福的约定,驱车前往纽约市中心的中央公园。
这座建立于1856年的公园,位于高楼耸立的曼哈顿中心,每天都要接待无数来自全世界的游客,李长峰也不明白,罗斯福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会面。
当李长峰到的时候,罗斯福已经在公园入口等他了,手中还拿着今早刚发行的《纽约时报》,他没坐轮椅,自己一人拄着拐杖,身后的哈利·霍普金斯手中端着一个木质盒子。
“李,我没想到你居然还留有后手。”
“你总能带给我惊喜!”罗斯福指着《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微笑道。
昨天的“血色婚礼”闹得纽约市民几乎人尽皆知,既然躲不掉,李长峰就安排林建明一定要让“李氏家族版本”的婚礼见报,要坐实格雷西雍仁亲王代言人的身份,好让日本军部的皇道派和统制派内斗。
“我不太喜欢被动。”李长峰如实答道。
罗斯福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后挥挥手,身后的哈利·霍普金斯走到李长峰身旁,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和几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身穿华服的雍仁亲王额头中弹,满眼不可置信的躺在泥土地上。
“这是我们友谊的证明!”
“你可以收下它。”罗斯福平淡道,似乎干掉雍仁亲王就和他最爱的打猎一样简单。
李长峰把照片揣进风衣兜里,随后问道:“你就不怕雍仁的追随者报复?也不怕被别人发现?”
“很多人都看到了雍仁从我的官邸出来,他后面遇刺和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你说的报复,还有什么东西比政治还危险吗?”罗斯福微笑着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我不在乎!”
罗斯福作为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总统有力竞争者,确实有这个底气。
“陪我走走吧,李!”罗斯福示意哈利在公园门口等他,同时伸出胳膊,让李长峰搀着他慢慢散步。
李长峰想起来了,只要罗斯福出现在公共场合,就不会坐轮椅。
这个时代对残疾人不友好。
此时的欧洲大陆人种论尘嚣甚上,第三帝国马上就要以人道主义的方式成批报废残疾人了,可罗斯福这个残疾人还要竞选美国总统,妇女也在这里获得了投票权,格雷西这样的人权斗士在这里大行其道……
这个时代的美国,仿佛真的是人类的“文明灯塔”。
“你为什么一定要竞选总统?”李长峰边走边问。
罗斯福不停地对认出他的市民微笑挥手致意,没直接回答:“其实胡佛说的不对,我不是什么百万富翁。”
“我是千万富翁。”
“现在可能是亿万富翁了?我也没留意。”
李长峰:“……”
还有这么炫富的吗?
“我八岁时就拥有自己的马,我每天都要骑着它到自家庄园里的森林里打猎。”罗斯福才走了不到一百米就气喘吁吁,二人找了一个木质长条凳坐下。
自家庄园里的森林?
李长峰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罗斯福掏出了一包烟,给了李长峰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根。
“我父母支持我一切爱好,但我童年最快乐的事,还是和堂妹埃莉诺玩‘海盗看医生’的游戏。”
“也正是因为埃莉诺,我才知道底层百姓过得这么辛苦。”
“当然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罗斯福吐出烟圈,有些骄傲。
时值春季,微风袭来,树枝上的嫩芽轻轻摇动,似乎现在的美国也如同这些嫩芽一样,焕发着勃勃生机。
“埃莉诺童年家境困难,长大后热衷做慈善,她用闲暇时间教那些贫苦孩子舞蹈,我也是帮她送孩子时才知道,原来真有人住在下水道井里。”
“埃莉诺让我看到另一个世界,这种震撼我一直记到今天。”罗斯福望着远处的湖面,语气平静。
李长峰想起了那个经常形容这个时代的词,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欧洲的巨人正在陨落,美国正在雄姿英发的成长,东方也正在从辉煌千年的梦里苏醒过来。
这注定是一个辉煌的时代。
罗斯福抽完了烟,又点了一根。
“李,我在你这么大时,选择威尔逊当我的带路人,我帮他在纽约竞选,组织威尔逊俱乐部,把所有支持他的人聚到一起,后来威尔逊入主白宫,就任命我当海军部助理部长了。”
罗斯福扭头看向李长峰,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李,我希望你做的,就是我年轻时做的事。”
虽然罗斯福没许诺,但李长峰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只要帮他竞选成功,回报一定不小。
李长峰也抽完烟,便从罗斯福兜里翻出烟点了一根:“你要把美国带向何处?”
没等罗斯福回答,旁边几个玩耍的儿童,边唱着歌谣边从二人身前跑过:“洛克菲勒拉响汽笛,胡佛敲响钟,华尔街发出信号,美国往地狱冲!”
“反正我肯定不能把美国带去地狱里!”罗斯福一阵摇头苦笑,随后盯着李长峰认真道:“我要建立新美国!”
罗斯福翻开报纸,指着其中政论批评的版面,上面是评论家对胡佛政策的批评:……胡佛对人民困难继续采取放任不管方针,既加重人民苦难,也加重经济危机,以至于大家把要饭的袋叫“胡佛袋”,流浪汉盖的毯子叫“胡佛毯”……
“你眼光不错,这个叫凯恩斯的人挺会写的。”
李长峰一阵无语。
谁能想到,未来会把文科生折磨死的凯恩斯,现在居然在给他的报纸写评论?
想想也有可能,毕竟凯恩斯最知名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1936年才出版的,现在的凯子知名却不着名。
谈到了未来,罗斯福突然意气风发:“自从我看到华尔街的危机可以影响全世界时,我就认定一定要建立以“美元和美军”为核心的新美国!”
“我要以美军为支撑,未来世界上所有的商品贸易都要用美元结算!”
“我要肢解洛克菲勒家族这种垄断企业!给失业民众提供就业机会!”
“就算小约翰控制全美国百分之七十的炼油厂!就算石油是工业的血液!我也要把心脏握在自己的手里!”
“国家科学院的院士已经告诉我了,中东地区有大量的石油!完全可以取代小约翰的垄断地位!”
指点江山,策划未来美国国运的罗斯福,仿佛换了一个人。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了,我为什么要竞选总统。”
罗斯福微笑着拉起自己的裤腿,示意李长峰看看。
高档西裤下,是一个萎缩到不能再萎缩的小腿,钢铁做成的笨重支架,延伸连到了罗斯福的胯骨位置……
这代表着,他每走一步,都要忍受钻心的剧痛。
“因为我代表了美国人民。”
“因为我有一颗钢铁般的心。”罗斯福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