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敬嫔摘下了钿子上的银簪,看见那陌生的簪子,甄嬛道,“敬嫔娘娘心思细腻。”
敬嫔笑笑,夹了米饭验了验,没有问题。她又将目光移向那碟蔫巴的炒时蔬。
银柄变黑,这菜有毒!
沈眉庄惊得打翻了碗碟,豆大的泪滴滚落下来,哀泣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她竟然几次三番要我性命!”
甄嬛咬牙,扶住了沈眉庄。
“你是我宫里人,若你没了性命,我也逃脱不了干系。”敬嫔越说越肯定,“从前她就用那样细碎的功夫来折磨我,现在连你这样安分守己的女子多侍寝几次,就容不下你。”
甄嬛定定的看着敬嫔,心中叹了口气:罢了,若真能唤起眉姐姐的斗志,随了她的意又何妨。
这样想着,甄嬛将沈眉庄推到敬嫔身边,口中道,“这饭是吃不成了。眉姐姐,你且等我,我去小厨房给你做些点心。”
沈眉庄想拉住甄嬛,说着自己不饿,甄嬛推脱道,“饿不饿的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我很快就回来。”
一出门,甄嬛褪下手腕的掐丝镂空绕花镯子塞到崔槿汐手里,“你悄悄拿给芳若姑姑,请她帮帮忙,能照顾着眉姐姐。再到我妆台上拿一管螺子黛给芳若姑姑,就说她在御前走动,眉毛淡了不好看。”
当甄嬛带着枣泥山药糕和藕粉桂花糖糕回了四宜书屋,沈眉庄眼尾泛红,桌上的饭食已经收走了,空留一块沾了灰的布料。
采月委委屈屈的站在一边。
敬嫔蹙着眉,看向自己。
她说,“我是不了解谦常在的,但我知道前几日你和莞贵人都为了她父亲四处求人。她……唉,也是怕被连累吧。”
甄嬛不解,采月便又说了一遍,“奴婢去后头倒水,看见谦常在身边的宝鹃,谦常在平日里与我们小主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奴婢就想叫住她,谁知她鬼鬼祟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奴婢跟着她向藻园湖边走,没见着她,反而在树下看见了这个埋了一半的东西。”
甄嬛拿来一看,上绣虎头纹样,下面是四爪金龙。这是安陵容惯用的绣法,又是虎头又是四爪龙。芳嫔的孩子已经穿不了这么小的衣裳了,显然是一开始绣给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的。
甄嬛心中微沉,想起昨晚安陵容询问江如吟的模样。
沈眉庄缓缓开口,“她怕我连累她,我认了。可我到底也不曾亏待她,也是真的愿意帮她给她父亲求情。她丢了烧了都罢了,偏偏,偏偏还叫我知道了……”沈眉庄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
……
芳若看重甄嬛容貌不假,也是真心喜欢甄嬛的聪颖好学和为人处世。
收到甄嬛的东西,二话不说便用上了。
皇帝匆匆去看了华妃,华妃酸言酸语了几句,皇帝也不好当即召安陵容来唱曲。便叫上江如吟在一旁看书,自己又钻进了奏折堆里。
芳若前来奉茶,一眼就看到了江如吟,朝她屈了屈膝。
江如吟这人,时而耿直时而锦里藏针,叫芳若看不透,不敢贸然向她示好。
后来又被指给甄嬛做教习嬷嬷,便转移了重心。
江如吟从未画过远山黛,却对远山黛再熟悉不过。故而一眼就看到了芳若的不同。
芳若此时冷不防看见江如吟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觉心肝儿颤了颤。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芳若静了静心,开口提醒,“皇上,小心烫。”
皇帝随意看了她一眼,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你画得眉毛是远山黛。”
江如吟目光流转,撇了下嘴。
芳若答道:“奴婢伺候纯元皇后画过远山黛,所以自己也会画。”
皇帝没有心思再用茶,放回了茶盏。
江如吟冷不迭开口,“芳若姑姑好巧的手艺,怎么藏着掖着不告诉本宫。从前没见姑姑画过,今儿见着了,可非得叫姑姑教会锁春不可。”
芳若干笑一声,皇帝道,“择日不如撞日,叫芳若现在就给你画上,也好让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如吟低了下头,再抬头时已经笑靥如花,“多谢皇上厚爱。”
安陵容未得传召,想着去看看甄嬛,得知甄嬛去了四宜书屋,犹豫了下,还是去了。
敬嫔作为一宫之主,坐在主位。
沈眉庄与甄嬛分坐左右,三人如同三堂会审。
安陵容看见这场景,沉了沉心,自己指了出来,“嫔妾参见敬嫔娘娘……诶,这个怎么在这?”
安陵容指了指桌上的红色绸缎,上头四爪金龙纹样十分显眼。
甄嬛看着安陵容,解释道,“采月在四宜书屋后头的湖边捡到的,怕是谁疏漏掉在了那儿的便带了回来。”
安陵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是我的东西,因着眉姐姐被人陷害假孕,便叫宝枝收了起来。”
说着,她面色一沉,“宝枝,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宝枝早已双股颤颤,连忙磕头,“奴婢有罪,前几日苏公公来传召小主去,匆忙之下奴婢交给了宝鹃,奴婢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宝枝敦厚的脸上已经流了泪,安陵容不语,她愈加害怕,涕泪横流。
敬嫔于心不忍,便说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安陵容终于思考出对策,叹息一声,拿过桌上的物什。
也不顾上头还有未尽的泥土,目露不忍的摩挲着,“六阿哥玉雪可爱,小小的人儿啊可机灵了。我一直念着眉姐姐腹中的小阿哥,想来也是个俊俏可爱的小阿哥。结果却是旁人的算计……”
一番话说的沈眉庄蹙紧了眉,细细想来,这上头花纹精致、针脚细密,可不是用了心的。
沈眉庄道,“我记得你身边,宝枝稳重,宝鹃伶俐,还有个年纪小些的丫头。不应该这样的,若是扔了也该扔的远一些,怎么偏偏扔到了我这的后面。”
安陵容失了神,喃喃自语道,“可是,宝鹃毕竟自打我入宫便伺候我了,做事一向勤俭。上回听到我父亲的消息,也是着急忙慌的就来告诉我了。”
宝枝还在磕头告饶,甄嬛道,“陵容你可想过,那日你父亲获罪,园子里尚无半点儿风声,宝鹃到底是在哪儿听来的。”
“啊对,对啊小主,奴婢对您真的是忠心耿耿啊小主!”宝枝慌忙附和着。
安陵容目露犹豫,“这,好像是这样……”
甄嬛只觉哪里不对,又被宝枝吵的头疼。
沈眉庄眸光含恨,“那便对了!有人在蓄意挑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