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市里召开【四水市在外成功人士茶话会】。来了50多位工商界代表。他们分散在全国各地经商,借着过年回家的机会,受邀参会。
会议由邵市长主持。
张书记作报告,他说:
“各位四水籍在外的工商界代表,上午好。
胜日寻芳四水滨,无边风水日日新。值此春和景明、万木争春之际,市委、市政府诚邀在各位在外成功人士欢聚一堂。
今天的主题是——讲乡话、慰乡情、引项目、争资金、出主意、荐人才。
共襄强市盛举,共创美好未来。在此,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谈三点想法……”
张书记侃侃而谈,他讲的三点并不长,但被好几次掌声打断。
我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每响起一次掌声,心里就给自己加一分,毕竟这稿子是我写的啊。
最后,张书记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当初,你们沿着弯弯山道走出四水,走向全省乃至全国。用智慧和双手,开创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而今,青山绿水的四水,期盼你们回乡创业、回乡投资。
你们每一句温暖的鼓励,每一条中肯的建议,每一个项目的引进,必将鼓舞全市人民同心同德,锐意进取,书写四水美好明天。
四水流日夜,众乡亲翘首以待;莫峰盼振兴,几千年守候君归。殷殷我心,盼之望之。我希望在座各位,今天畅所欲言,为我们出高招、献良策。
让我们共同努力,一起谱写四水美好灿烂的明天吧。谢谢大家。”
最后这段话,他讲得声情并茂,激扬高亢。
语音一落。雷鸣般的掌声像要把会议室抬起来似的。
邵市长连按了几下手势,掌声才停。
他说道:“张书记作了推心置腹、发自内心的讲话,下面,请各位为家乡的发展出主意,提建议,畅所欲言。”
张书记这番话调动了现场情绪,台下纷纷举手,两个工作人员各持一个话筒,按照谁先举手,谁先发言的原则,马上把话筒递给第一个举手的人。
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说道:
“我叫谭唯义。听了书记这么激情洋溢的讲话,心就像黄河一样澎湃,长江一样奔流(笑声)。
大家不要笑,我说的是真实感情。四水的发展,确实需要我们在外人士回乡来投资。我翻了翻《招商手册》,准备回来发展种植业,我的主业是药材种植……”
等谭唯义说完,大家鼓掌。
这时,江左商会会长刘德赛说:
“书记讲话激情澎湃,我深受鼓舞,我一直在搞水泥行业,现在白水泥销路不错,四水又多白石头,所以,我想回来办水泥厂。
当然,这要经公司集体研究,但我会努力说服公司其他人……”
接下来,又有一个人举手。
大家争先恐后,畅谈自己的想法,因为发言的人多,会议推迟半小时散会。
最后,邵市长总结道:“我看到好多人还在举手,但我们也不能空着肚子闹革命,所以,上午的会议暂时开到这儿。
大家有好的建议,吃了饭再接着讲。现在,暂时休会,请各位移步四水宾馆,一起用午餐。”
中午的宴会自然不必说,众商云集,觥筹交错。
吃了饭也没休息,大家回到会议室,继续发言。直至下午三点,会议才结束。
散会后,我跟着张书记回到办公室。他在里面办公,我在外面值班。
一会儿,高秘书长进去汇报工作,我进去泡了杯茶就出来了。
再一会儿,老干局戴局长来了,我又进去泡了茶,出来。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们俩一起走了。
桌上的铃响了一下,我走了进去。
张书记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
我习惯性地先看他的保温杯,见只有一半茶水,便给他先添了茶水,才坐到他对面。
张书记笑道:“这个讲话稿写得好。调动了大家的情绪,所以会议延长到下午。”
我只笑笑。
他说:“讲话稿写得好不好,就看两个效果。一是没有任何掌声,这叫有震慑力。二是不断有掌声,这叫有感染力。”
我点点头。
“明天上午,我和高秘书长一起去看望退下来的老领导,也不准备其他礼物,就是一捧鲜花,一个红包。这些办公室会准备好。你跟着我跑一趟就行。”
我问:“几点?”
“九点吧。”
“我建议十点,因为老同志节假日起得迟,再说,十点了,老领导家里就有了客人,书记去看望,他们会更高兴。”
张书记看着我,笑道:“你考虑问题很周到啊。”
交待完工作,他又问:“今天这么多发言的,你认为有哪几个是会真正来投资的?”
我说:“这个我算不准,不过有个感觉。第一个发言的谭唯义,我觉得他应该是第一个真正的来投资的人。”
张书记反问:“理由呢?”
“第一,我看了资料,他确实是做中草药生意的。第二,他在广东发展,比较务实。”
“在广东发展就比较务实?”
“说错了,书记可以批评我。”
“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
我说:“我接触过一些广东人,整个广东的环境比较务实。就算在外地人,在那么呆久了,也被渐渐同化。
比如谭唯义发言时,我就看了他的资料,他在广州打拼12年了。基本上被同化——不讲繁文缛节。
而我们内地人喜欢论资排辈,要等有会长、副会长头衔的人先讲。他不同,有感觉,站起来就讲。
这种人务实,反而真实可信。
再则,他讲的种植业,就是冲着莫林山开发来布局的。”
张书记点点头,再问道:“那你认为四水驻秦江商会的刘德赛怎么样?”
我微微一笑:“书记心里有数。”
他说:“要你讲,你就放心讲。”
我也放大胆子,不顾一切说开了:
“我觉得整个我们秦江省的风气都不行。就像上次,一顿酒喝一个多小时,在酒桌上拍胸脯表硬态,这叫喝酒很行,拍胸脯很行,真的要落实了,就说要回去研究。”
书记笑道:“你去过广东没有。”
我摇摇头,说道:“没去过,读大学时,有个同学是广州本地人,其中有一位同学的父亲办了灯饰厂,汽车配件厂两个厂子。
他父亲请生意上的客户吃饭,我也参加过几次。吃饭就吃饭,不拍胸脯不斗酒。我还帮我同学家发过发广告纸。
即算是同学,发广告纸也是计件的,发多少张,给我多少工资。”
“你还发个广告纸?”
我点点头:“就是那种【扫楼】,一户一户从门缝里塞进去,当然,那是一些户主还没入住的楼盘。”
张书记来了兴趣:“你说说。就当闲谈,不要怕丑,说得越真实越好。”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发广告纸感兴趣,反正还没正式上班,没人来打扰,书记又愿意听,我就谈起了我与邵子勋爬楼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