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等他碰到诺兰,或者说连手都没有伸出去,艾伦晃着步子从餐桌那边过来了。
艾伦脚步虚浮,脸色泛红,眼里神色也有点不清不楚的,看上去也是被灌了不少,在断片的边缘了。看见塞西尔,他晃了晃脑袋,醉醺醺地说:“我说怎么看不见你人,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猫着呢。”
“别躲了,你指望我跟安德烈还有库尔给你挡那群豺狼虎豹吗?天真,太天真了!”艾伦弯腰,似乎想拽塞西尔,但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的原因,一把薅住诺兰后脖领把他提了起来,拎在手里掂了掂,还在奇怪,“嗯?你怎么轻了这么多?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喝了酒,手劲变大了。”
说完,他也不仔细看一眼手里拎着的到底是什么人,跟拎块拖布似的拽着就走。
塞西尔惊愕地喊了一声:“喂!艾伦,你拽错人了,快把他放下!”起身追上去想要解救诺兰。
艾伦灵敏地拎着诺兰转了个身,诺兰在空中,跟重力摆锤一样跟着转了大半圈:“……”
艾伦凑上去,眯眼看了塞西尔一会儿,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拽着的诺兰。
最后大大咧咧地得出结论:“你俩不都能喝嘛,抓谁都一样!”然后拽着生无可恋的诺兰走了。
塞西尔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跟上去。
他从艾伦手里把诺兰解救出来,跟护犊子似的塞角落里,还塞了一堆吃的过去,自己跟艾伦他们拼酒去了。
军雌喝酒没有“细品”这一说,八九十度的烈酒说灌就往下灌,还用装饮料的杯子喝,跟喝啤酒似的。
诺兰这小身板,怕是一上去就得趴下。
酒过三巡,能直立行走的军雌也不多了,全场除了来善后的没喝酒,就安德烈一个还歪歪扭扭地站着,连塞西尔都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在嚷嚷——
“喝,今天不全趴下谁都别想走!”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餐厅哼唧的哼唧,叹气的叹气,使劲的使劲,原本还大声嚷嚷的那些全都变成了别人口中几杯就倒下的菜鸟。
艾伦迷迷糊糊地把库尔扛起来,安德烈看见了,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醒着似的,把塞西尔拽起胳膊扛起来,一开口就是一股迷迷糊糊的醉汉劲儿:“唔……不麻烦诺兰,上将,我……我带你回……”
他话还没说完,脚下却不听使唤,颤巍巍的一步迈出去,眯着眼校准了半天,最后还是左脚绊右脚,带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塞西尔双双倒了下去,发出两声响。
艾伦见状,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们:“哈哈,菜鸟,连路都走不稳了吧……?”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右脚绊左脚,带着库尔双双倒地。
诺兰:“……”
安德烈:“哈哈。”
最后还是诺兰大发善心拯救了这帮互啄的菜鸟,找了几个过来善后没怎么喝的军雌,一起把他们扛了回去。
诺兰扛的安德烈,刚把他捞到肩膀上,诺兰身子就猛地一沉,膝盖一弯,差点跟安德烈一块趴地上。
他咬着牙撑住身体站起来,扛着安德烈往前走了两步,没绷住,“嗤”的一声,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
得亏宿舍离餐厅也不远,否则诺兰真得走到半路就被压趴下。
诺兰后牙槽都快被自己咬碎了,好不容易才把安德烈这个糟心玩意儿带回宿舍,刷开他的宿舍门,扔床上。
诺兰直起被压了一路的腰来,酸爽直冲天灵盖,只是他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呢,身后一只冒着热气的手臂就伸过来,拦腰把他搂住。
一股往后的拉力袭来,诺兰心道不好,可安德烈没给他反应机会,捞住他往后仰倒,然后猛地松手,诺兰就懵懵地倒在了安德烈旁边。
他被摔得脑子发懵,撑着身体坐起来,就听见安德烈含糊地说:“……上将。”
好,这是身体已经躺在宿舍床上了,脑子还在餐厅里扛着塞西尔跟自己的左脚右脚打1V2对抗赛呢,连把自己扛回来的是谁都不知道。
诺兰不准备搭理他,起身准备离开,这时,腰上又缠上一双胳膊。
是,一双。
“……”
诺兰再次被摔到床上,一脸无语地双手交叉在胸前,眼上蒙着绷带,看上去十分安详。
他已经不准备反抗了,他要听听安德烈想说什么。
安德烈见“上将”终于老实了,嘿嘿一笑,跟他并排躺着:“上将,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追人啊?”
还没等诺兰开口说什么,安德烈翻了个身,脸埋在被褥里,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我好喜欢诺兰啊,但他话好少,也总是不理我,我不知道怎么追他。”
“……”诺兰心道自己原来是这么个形象吗,“你为什么要追……他?”
安德烈道:“因为我喜欢他呀。”
诺兰:“可是他不喜欢你。”
“唔……”安德烈脑子被酒精泡发了,涨涨的转不了一点,“那我把我所有资产都拿出来好不好?可是那样像跟雄子求婚似的,诺兰又不是雄子,他会喜欢吗?”
“诺兰好强啊,看上去又不喜欢雄子,他不会真的喜欢你吧,上将?”
诺兰正发着呆,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下意识顺着力道传来的方向低下头去,却听见安德烈可怜巴巴的声音:“上将,你已经有雄主了,不要跟我抢诺兰。我这辈子,快三十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还是亚雌……唔,让让我嘛……”
诺兰没话说,眉头微蹙,伸手扒拉安德烈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试图给他扒拉下去。可安德烈两根手指头就跟长在自己衣角上一样,好不容易扒拉下去一点,又往上挪挪,捏紧了。
诺兰额头都快急冒汗了,只能先敷衍地道:“好好好,让让让。随便你怎么追,你能追上算我输,好不好?”
“嘿嘿,好。”安德烈嘿嘿一笑,把脸从被褥里拔出来,侧头看着诺兰直乐。
乐了半天,他神色又猛地失落下去:“可是我没有你强,军衔也没有你高,诺兰肯定会选你,不会选我,怎么办?”
诺兰深吸一口气:“我以后都躲着诺兰走,看见诺兰我就装不认识,要实在不行我就直接把诺兰放在荒星不管了,你俩在荒星上过日子吧。”他已经放弃扒拉安德烈的手了,随便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安德烈还真思考了一下,最后皱着鼻子说:“不行。”
诺兰心里觉得好笑:“怎么不行,我看你就挺想这么干的。”
安德烈还真承认了:“那怎么行,就算是那样,也要等到退役之后。”
“我回去要先跟诺兰求婚,虽然我私人资产比不上你,但雌父和哥哥一定会支持我,到时候我再努力,把军衔升上去……唔,我以后开会再也不睡觉了,也会好好做部署写报告,再也不摸鱼了。”
“在四十岁之前我把军衔升上去,然后我退役,拿补助就可以让诺兰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到时候诺兰要是想要来这里,我就带他来。他想去哪,我带着他去哪……”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
“……”诺兰深深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踢了安德烈一脚,“别白费心思了,诺兰不会留在任何地方的。”
“他甚至都有可能,活不到你的四十岁。”
诺兰来这一趟,没准备留下任何痕迹。
他连个影像录音都没准备留下,否则早就在军部注册身份证明,成为帝国的一份子了。
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碰上了安德烈这么个麻烦。
诺兰从没有被任何人纳入人生计划里,就像“先知”这个名称一样,他只是一本放在架子上的百科全书,迷惘的人们会来向他寻求问题的答案,却不会说与他结婚,与他结交。
先知通晓世间万物,但没有任何一本书上写着该如何应对别人对自己的真心。
他难得迷惘,几次在脑海中开口,却连该问什么都不知道。
细微的鼾声从身边传来,诺兰这才从思绪中惊醒,发现安德烈已经睡着了。
他急忙把安德烈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挪开,急匆匆地跳下床,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