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氏,呼都格城。
已是午夜,漆黑的夜幕中万籁俱寂,只有呼啸的寒风在肆虐。
忽然,城中某座恢宏的宅子中忽然爆发出一团炽烈的火光,紧接着在宅子另一角又爆发出一团,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炸响。
火光冲天,瞬间点燃了呼都格的夜空,爆炸的声音沉闷而剧烈,大地都仿佛震动了起来。
爆炸声惊醒了附近的百姓,纷纷慌乱的从家中跑出,大喊大叫着,并纷纷拿着木桶木盆赶来救火。
宅子外的某处,几名黑衣人正悄无声息的隐藏,为首之人身形瘦小,眼神却亮如鹰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大月氏金卫中的轻功高手,铁猴子薛同。
爆炸引发的火势在寒风的鼓动下愈发猛烈,纵然附近居民已经在第一时间赶来救火,可是却依然毫无作用。
火光与烟雾交织的可怕场景中,只听到劈啪作响的木材炸裂声,还有梁柱烧毁后厅堂的倒塌声,并在倒塌间伴随着黑烟和尘土升腾,转眼间,偌大的宅子已经被烧毁了过半。
一名黑衣人惊疑不定道:“大人,有点不对劲,宅子里似乎没人。”
薛同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睛却微微眯起,显示出他的情绪正在变得不太美妙。
这里是西南长官司万户那日图的家,也是他们今天准备刺杀的目标,可是如此威力的爆炸,如此强烈的火势,不可能到现在还没人逃出来,除非整个宅子中的所有人在瞬间都被炸死,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人已经提前跑了,只留下了一座空宅子给他。
薛同果断下令:“撤!”
其余黑衣人都一怔:“可是……”
“没什么可是。”薛同语声冰冷,却带着几分无奈,“又被提前泄露了风声,人跑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对于今天任务的失败,他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
大武,红粉!
只有她们,或许还有天机营的掺和。
傩咄在成功篡位登基之后,有过一段暴风骤雨般的动作,将甸亚大汗的死忠亲信狠狠铲除了一片,随后就进入了暂时的缓和时间。
偌大个国家,总归是要有人做事的,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换血,就算傩咄做了十几年的准备也没这样的本事。
只是,当宁嵩毫无征兆的和他翻脸,悍然发起再一次的全面进攻时,大月氏王庭中就重新进入了一种紧张恐怖的气氛。
无论是王庭官员还是各部落头领战将,都还有不少前朝余孽,原本在傩咄的血腥手段之下暂时蛰伏了下来,但是鞑靼人的大举进攻又给了他们机会,于是接二连三开始重新生出了各种幺蛾子,目的就是为了趁机嫌烦傩咄政权,好让他们从中获利。
傩咄本就是疯子,做事从来不讲究章法,君王的制衡之术他不屑一顾,谁不服他就杀谁,这才是他的铁律。
只是大月氏的部落联盟制度与大武西辽等不同,那些王庭中的官员倒也罢了,可像那日图这种领部族占据一方的贵族,是无法直接派禁军捉拿入狱的,一旦出手必将导致整个部落的反抗和暴动,甚至引发其他无关部落的恐慌。
于是这时候他的隐秘王牌金卫就派上了用场,无法明着来,那就只有暗杀。
金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高手,暗中行刺是他们的拿手本事,如今夜这种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可是同样的,今夜也不是最近的第一次失手。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武的红粉和天机营就开始了针对傩咄暗杀计划的动作,并且多次精准获得刺杀名单,安全的将目标提前救出去。
红粉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她们只是单纯的想要恶心一下傩咄而已。
正值两军交战,大月氏后院失火,傩咄想要杀放火之人,她们就想法救出这些人,很简单。
只是薛同恼怒的并不是红粉的多次捣乱,而是在于红粉的情报获得能力,不仅是他们的刺杀名单泄露,其他诸如前沿行军路线、粮草运送情况、各关口驻军数量等等,都会莫名其妙被鞑靼人获得。
如今的大月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勺,什么情报都会被红粉轻易获得,即便是他们这些已属天下间一等一高手的金卫都防不住。
而他们想要制裁红粉和天机营,还有那隐藏在暗处随时出现咬人一口的贪狼,却始终找不到目标,完全无能为力。
今天的行动确认又失败了,那日图掌管整个大月氏西南一隅,阿赖草原上的玉兹部就与他交情匪浅,若是今天被他逃脱,并被他得知是傩咄要下手的话,必定会联手本就不满于现状的玉兹部生出诸多事端。
妈的,红粉是有什么毛病?
薛同暗骂一声,借着那边火势的混乱退走了,挥手间黑衣人们四散离开,他独自一人纵马出了城,往海押力城的方向而去。
他骑在马背上,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其实在来之前他就有了预感,毕竟最近接连几次的刺杀失手是明晃晃的前车之鉴,如今大武红粉在他们大月氏的根基越来越深,人手也越来越多,简直无孔不入,可怕至极。
果然,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那日图又跑了,回去之后他将再次面对傩咄大汗的怒火。
想到这里,他只觉更加头疼了,身为傩咄的亲信,他深知自家主子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和凶残狠厉的手段,金卫,在旁人眼里看来是大汗最亲近的走狗,可毕竟也只是走狗,没人知道,这段时间里傩咄因为多次失利,已经在暴怒之下杀了三名金卫了。
薛同很担心自己也会步那些人的后尘,可是他没有办法,自从叛逃大武投奔大月氏之后,他就没有退路了。
从呼都格到海押力城的大路上一片安静,今天的夜空颇为清朗,月光柔和的洒在路面,好歹能看得出方向。
疾驰中的骏马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突然毫无征兆的往前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