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怕什么来什么。
可沈舟明明也不是怕，就是念叨了下，下一秒，皇上便点了他的名。
果然，有些事就不能念叨，一念叨就来。
“沈爱卿，朕看你好似有异议？”
沈舟只能感叹皇上的眼睛视力真好，他低着头呢，这都能看出他脸上带着异议两个字。
贺辰飞幸灾乐祸地看着沈舟站起来。
已经做好了聆听的准备，他对沈舟的回答，可是好奇得紧。
沈舟面色不显，至少旁人看来，他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然后神色从容地拱手。
不只是贺辰飞好奇，其实大家都好奇。
沈舟还能怎么说呢......
沈舟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
只是他本想私下再好好跟皇上聊聊这个事。
现下被皇上直接点名回答，他也没犹豫，温声笑道：“回皇上，其实臣这也算不得什么异议，只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罢了。”
闻言，赵骜来了兴致。
“爱卿说说看，是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沈舟刚想说，突然瞥到了自家岳父那张焦急的脸。
他微微笑了下，示意自家岳父别紧张。
怎么说，也是皇上让他说的，说得不好听，总也不能把头给说丢了吧？
只要命还在，那就都不是事。
苏榆心情复杂，安慰什么的他倒是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被沈舟这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给吓到了。
沈舟可不知自己被误会了眼神里的意思。
他含笑道：“回皇上，臣觉得，倒也不必全部问斩。”
沈舟这话一出来，大家好似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赵骜像是没有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一般，淡笑着点了点头。
“爱卿这想法，倒是与楚尚书有所不同。”
闻言，沈舟看了眼楚秋实。
楚秋实微一颔首，神色间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沈舟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皇上肯定没憋什么好话。
沈舟看向上方，叹道：“皇上，您不就是想听我们不一样的想法吗？”
赵骜看着沈舟，笑了下，没有说话。
苏榆感觉自己心脏有些不好。
跳得太快了，有些窒息的感觉。
周围的气氛比先前还要诡异两分。
虽说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的想法。
但可没人敢在皇上面前挑明。
沈舟敢在大家面前，对着皇上说出这样的话，实属胆大。
简直大到没边了。
贺辰飞眉头惊讶地上挑。
果然，他没看错，这人除了文采出众之外，这胆子也是比常人要出彩得多。
是条汉子。
沈舟到底没经受住皇上那道情绪不明的视线。
他微微垂下眼，依旧拱着手，一副恭敬的模样。
他道：“皇上，他们是该死，您的决定也没有错，只是微臣担心您的身体，若能温和些处理，倒也不错。”
沈舟还是希望皇上能有些温度，而不是到后面，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皇上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些危险了。
他其实并不是想替何翰海他们求情，只是希望皇上心中能存留一丝良善。
献王发动叛乱太过突然。
对于那些从始至终都不了解情况，只能根据局势做出选择的小官员来说。
实属无奈之举。
这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死了。
而是整个家族的存活问题。
他们不知道皇上早就有所计划，自然也就不能坚定地选择皇上这边。
但不可否认，若他是皇上，看到这些人站队献王，自然也是不喜。
皇上的心思他也能猜到，这些人，死不足惜。
只是，他有些害怕。
如果连亲情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能牵扯住皇上的。
献王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抛开今日那些才做决定的人不算，支持者也实属是多了些。
沈舟有认真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明明正值壮年，明明有勇有谋，有雄才大略，手段也不错。
可大家却还是去选择了献王。
在他认真思考之后，他得出了重要两点。
首先。
献王会掩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性子，至少表面上看，他温和儒雅，会听从别人的意见。
更重要的是，他的疑心并没有到病态的那一步。
试问，有谁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天天怀疑这怀疑那的。
与其天天担心自己稍有不慎惹了君怒，犯了禁忌，倒不如直接换个君王。
再来，便是皇上的性子。
这人太过好强，从小因为无依无靠，早早就懂得了要掩藏自己的情绪。
导致现在，无论是喜是悲，如果不是他故意显露出来，众人根本无法从他那张始终淡漠的脸上看出什么。
底下臣子无从猜测皇上的心思，日子久了，可不得担惊受怕的。
沈舟虽然跟皇上接触不多。
但也能猜得出。
这人心里其实，一个相信的人都没有。
都说贺辰飞得了皇上信任。
可沈舟在看到贺辰飞送的那些字画只能放在偏殿之时，他就知道。
这人根本没有相信过任何一个人。
他对身边的人存疑，对底下的臣子也存有疑心。
这些单单看来，或许也算正常。
然而，若是加上皇上的成长经历。
这些，就都将变得不再正常。
真正的冷漠，跟装出来的冷漠，到底哪一个可怕。
沈舟还是清楚的。
皇上或许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能做出很大的成就，能带领大乾走向繁荣富强。
可他偏偏感觉不到人世间最为普通的亲情羁绊。
木偶才不会有七情六欲。
可人怎会没有。
沈舟希望皇上能存有一丝怜悯，做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不是一位高高在上，旁人无法触摸的君王。
沈舟想了很多。
但这些他都无法说出口。
到了嘴边，倒是成了这么一些不明不白的话。
有人面露疑惑。
这些人死也就死了。
怎么就跟皇上的身体好坏牵扯上关系了。
不少人面面相觑。
到底不理解沈舟说的这些话。
苏榆和周宏海遥遥对视了眼。
眼神里面有着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震惊。
有些事，并非是沈舟才能注意到。
他们在朝廷里的时间更长，接触到皇上的时间更久。
皇上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他们怎么会不清楚。
然而以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提醒过皇上，莫要成为无情之人。
可那会，皇上刚从太后手中拿回自己的权力，面对这些话根本不理睬。
甚至于，把说话的人直接派到了外面。
明升暗降，这人到现在，也都未能回京任职。
这样一个情况下，谁还敢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