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次去前堂大队,任务比较棘手,这是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问题,我这几天都一直在犯愁。”
闫晓丽还是放不下心里的工作,给林中阳诉说着自己心里的担心,
“社员们向大队提出了几个问题,一个是自留地太少,一家二分园,吃菜都是问题,有些社员还想着能多收点菜,拿到农贸市场上去换点钱花,一个是养家禽家畜的限制太多,一家养三两只鸡连鸡蛋都吃不上,要求放宽限制。
矛盾发生的原因是,这些社员在提出这些问题之前,就已经擅自买了鸡苗,赊了猪崽,大队干部去强硬扣罚,社员不愿意,有的还动起了锄头铁锨!
现在干群矛盾十分尖锐,甚至有些社员们放话了,不怕离婚,不怕杀头,不怕逮捕。
这本来是人民内部矛盾,却升级成了敌我矛盾,阶级矛盾!陈书记说,我俩去最合适,一个是我是女同志,有利于和社员沟通,有利于安抚群众的情绪,再者,如果书记亲自去,社员激动起来,一点退路都没有,至少,我们还能推诿一下。
你的任务,主要是保护我!”闫晓丽说完,深深地看了林中阳一眼。
林中阳没有说话,脸上也严肃起来,他知道,目前农村、农业、农民三农政策出现了一系列的偏差,农民的意见很大。
从以前的无声抵抗到现在的公然对抗,农民已经对原来的政策不愿忍受。
拿农贸市场来说,虽然取消了,但农民自发的集市一直存在,没人去管,也没人能管得住。
这就是民心民意,一切以人民为中心,是任何时候取信于民的正确思想,历史总是会按照它固有的规律滚滚前行的。
农民养个鸡限制数量,养个猪限制数量,养个啥都限制数量,这都是违背经济规律和社会法则的。
想到这里,林中阳安慰闫晓丽说;“我们也没必要太纠结,人为的杠杆和自然的杠杆碰撞的时候,调整的一定是人为的杠杆,因为自然的杠杆是不变的。
做经济就像是修水库,水往低处流是它的自然属性,修水库就是人为的管理它的属性,让它集中起来,合理地为人服务。但是,如果过分了,或者筑坝的方式方法错了,或者这个堤坝本身就是豆腐渣工程,那水也会冲破堤坝,那就是一个大灾难。
所以,政策适时调控是个必然的方向,我们可以沉住气,稍微等待一下,那就没有那么多担心和忧愁了。”
“嗯,大队干部打来电话说,他们这几天家里都不敢开门,晚上,院子里都会被人扔砖头瓦块。”
闫晓丽仍然十分担心前堂村目前的情况,毕竟是年轻的女子,她还没有经历过人世的坎坎坷坷,她还不太懂,人性本是恶的,在生存和利益面前,谁还会在乎什么乡情人情道义。
“也不能光听大队干部的一面之词,大队干部也未必就代表着正确。就像是徐德章,那不就是个看着优秀实则豺狼的败类么?他们把事态说的越是严重,甚至把社员渲染成暴民,就越能显示出他们的工作能力和临危无惧。”
林中阳安慰闫晓丽说,“我们首先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真有什么人敢于对你进行人身伤害,你觉得我在你身边是吃素的么?我就是你的保护神!”林中阳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自己都伸了伸舌头,感觉有点自吹自擂的意思,这不应该是他的做派。
但对于闫晓丽来说,这句话起到了关键性的安抚作用,这是女人的弱点,也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对于年轻的女人,来自于雄性的雄壮有力的豪言壮语,往往能给她们带来满满的安全感。闫晓丽甚至感觉,林中阳就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她很享受在他的树荫下的婆娑起舞,般若菩提。
前堂村离公社不算远,但是由于是处理重大民情问题,闫晓丽还是觉得去前堂的路是格外的长。
“中阳,我真的有点紧张。”此时,闫晓丽看向林中阳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柔兮弱兮,这个时候,她更像是一个小女人,而不是一个公社干部。
林中阳知道闫晓丽还是不放心,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担心和害怕的。
这个时候,林中阳甚至觉得陈传海有点虐,也有点赌,如果闫晓丽把事情办好了,他在闫东成面前就可以想怎么说辞就怎么说辞,但是,如果这件事情办不好,闫晓丽受了委屈,那将是他仕途的滑铁卢。他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林中阳身上。
他是个官场的赌徒,也就是这种赌性,能成他,也会败他!也注定了他官场的起起伏伏。
“晓丽,快到前堂了,你怎么计划的?”为了减轻闫晓丽的心理压力,林中阳换了一个温暖的称呼。
“能有什么万全的计划?先去大队部,让大队干部把社员代表召集起来,坐下来,说出来,然后再上报党委定性解决。”闫晓丽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能不能听听我的想法?”林中阳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闫晓丽很是感动,她知道林中阳已经对问题有了自己的思路,这让她心里也有了底。
“嗯,我听你的!”闫晓丽深深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我们先不要和大队干部接触。因为在社员的眼里,大队干部是官,我们也是官,这种情况下,如果先和大队干部接触,社员们会认为官官相护,会认为我们不是来为他们解决问题的,就会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即便看似调解好了矛盾,社员们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我们今天来到前堂,要让社员们感觉到,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先把社员们的不满情绪平复下去,把问题拉回到内部矛盾这个层面上来,是解决后面问题的前提。”
“我们突然就去社员们家里,社员们也会感觉挺唐突的,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哪一户是干部家,哪一户是社员家呀?”闫晓丽提出了自己的一点担心。
林中阳笑了起来,说;“我有内线,我们先去找她,找到她,一切工作就可以开展了。”
闫晓丽嘴巴张成了o形,忽然若有所悟地说;“我明白了,你是教练。”
村子不算大,很快就找到了马茹萍的家,多半年不见,马茹萍还是那个漂亮的样子,看到林中阳和闫晓丽的突然到来,她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教练,闫书记,怎么是你俩来了?”马茹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开口问道。
“我这工作的时间,顺便夹带点私事,来看看徒弟。”林中阳信口说道。
马茹萍闪目看了林中阳一眼,没有接话。闫晓丽在一边,又是在家里,她还是有点放不开。
“茹萍,我和中阳来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你。有些事儿,还得请你帮忙。”闫晓丽诚恳而又温柔地说,“我们想先找社员们谈一谈,了解一下社员们的诉求,这也是公社党委的意思。”
马茹萍思考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用那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了一眼闫晓丽,又将目光深深的投向林中阳,说“好吧,社员代表算我一个!我把其他的代表也一起叫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