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没来。
回话的是一位白须老人家:“草民荣保堂的坐堂大夫,已经为娘娘行了金针。太子殿下莫急,只有让娘娘吐尽了毒素,人才能无碍!”
萧承宴一撩衣摆,坐去了床沿,托着她虚弱的身子,安抚似的轻轻顺着她的背脊。
一点也不在意吐出来的血液会不会弄脏他的朝服。
吐了三次。
林浓原本发青的脸色,渐渐褪为虚弱的苍白。
白须老大夫上前再度细细把过脉,舒了口气:“回禀太子殿下,娘娘体内的毒素基本排尽,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萧承宴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一颗揪紧的心脏终于慢慢落回了原处。
“没事就好!”
林浓憋闷的胸腔纳进新鲜空气,又被他猛地一收紧,全给挤出去了。
一阵气虚的咳嗽。
难受!
好想扇他!
但她脑子挺清醒的,也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深呼吸后,冲他虚弱的笑了一下:“臣妾……没事……”
萧承宴小心放她平躺下来,接过玲珑递来的热帕子,怜惜地为她轻轻擦拭着冷汗:“别说话,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本宫会处理。不管是谁,本宫都不会轻饶了!”
林浓想看看,真要是察到上官遥身上,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累的很,轻轻“嗯”了一声。
闭上眼,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萧承宴放低了声音:“劳大夫把和安殿上上下下都仔细检察一遍,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致使她们中毒的!”
白须老大夫应“是”。
开始仔细查验。
一炷香后。
上前回话道:“回太子殿下,娘娘所中的是一种叫乌莲的土药!此物生长环境特殊,只在嘉陵关下的潮安县生长。”
“此药药性特殊,若是用量得当,确实可以治疗许多病症,但若是用量不当,就是损毁脏器的害命之物!”
末了。
他指向桌上的桃花水晶糕。
“乌莲就被下在这道点心里头,用量不轻,所以才会在娘娘吃下糕点不多时就发作。”
萧承宴沉怒:“这点心谁做的!”
玲珑扑通跪倒,又恼又自责:“点心是奴婢今儿一早去繁星楼买来的,生怕有人动什么歪心思,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盯着,确定无人接触。”
萧承宴眼底闪过狐疑:“就算路上无人接触,回来之后为什么不仔细再验一遍!”
玲珑解释:“是验了的!主子的一饮一食奴婢们都不敢不当心。”
大夫温声解释道:“太子殿下,此物无特殊气味,且银针不应,因为产量稀少,一向只有当地人使用,寻常大夫怕是都未必见过,更不用说不懂药理的小丫头了。”
张明微锐利道:“殿下,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蓄意害命!繁星楼的点心师傅肯定是被人收买了,否则不会那么巧,太医院里的值守太医竟然一个都不在!”
怡然用力点头:“没错!要不是张承徽想得周到,让下人多请了外头的大夫回来,耽搁久了,就算人能救回来,怕是以后身子也坏了!”
看着昏睡的林浓,声音陡然一惊。
“两位小公子已经长了牙齿,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若是今日也吃了这点心……太子殿下!只怕这一次不仅仅是冲着主子来的,更是有人要害您心爱的儿子啊!”
老大夫“嘶”了一声,严肃道:“三岁下小孩,内脏还是十分稚嫩,若是真的误食,就算能救回来……也只能当个药罐子了!”
众人脸色大变。
怡然浑身颤抖:“此人居心,可谓歹毒!若是不把此人揪出来,小公子们岂不是日日生活在危险之中?还请殿下一定彻查到底,为主子们讨回一个公道啊!”
萧承宴脸色阴沉,如雷暴前的乌云压境。
不敢想。
孩子们那样小小的身子,若真吃了这点心,会是什么后果!
“查!给本宫彻查到底!”
“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对本宫的妻儿下手!”
“汪顺,去!”
……
汪顺急匆匆去了,却在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
面色游移。
“殿下……”
萧承宴眸光如箭:“说!”
汪顺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繁星楼的点心师傅服了毒,奴婢趁他还没短期,拿他妻儿做威胁,他才在死前招供,说是……是大皇子妃的娘家侄子命他下的毒!”
“奴婢盘问了繁星楼里的其他人,确实有人看到大皇子妃的女使上个月末,曾在后巷偷偷与那个点心师傅接触过!”
他话音落。
殿内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正殿里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更把寝殿内的一方空间衬托的,如同沉入了海底一般!
怡然不愤落泪:“大皇子妃是皇后娘娘心爱长子的妻子,他们是嫡嫡亲的一家人!我家主子不过是皇后娘娘瞧不上、极了打压的侧妃罢了!”
“有皇后娘娘包庇袒护,谁敢动得了真凶?就是有证据,她们也能推出个顶罪的来!可怜我家主子……就那么白白被毒害了!”
萧承宴不怒反笑。
大皇子妃!
好好好!
这贱妇,真是好的很!
是他的错,当初发现她在皇后面前极尽挑拨的时候,就该无声无息的了结了她!
否则,何至于让浓儿经此一劫,伤了元气。
“去!”
“把她给本宫捆了来!”
“谁敢阻挠,鞭子伺候,快去!”
汪顺不敢多花,赶紧去了。
不多时,一顶轿子抬到了和安殿门口。
轿子上下来的,大皇子妃樊氏和被捆绑了双手的大皇子。
即便大皇子失势,可到底皇后还在,萧承宴这个胞弟还是太子,繁华势利的京都之中,到底没有人敢给他们夫妇一点难堪。
可是大皇子知道,妻子为着私心,确实多次算计挑拨,而萧承宴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发火折辱人的性子,只怕是妻子又做了什么,彻底点燃了胞弟的怒火。
他不能驳了太子的口谕,让事态激化,又不忍心妻子被捆绑,只能自己代受。
下了轿的大皇子妃眼睛红红的,愤怒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如今当了太子,到底是威风了,眼里哪里还有你我这对兄嫂!就是寻常体面些的官员,都不会得到这样侮辱人的待遇!”
“简直欺人太甚!”
大皇子脸色苍白,连连咳嗽:“承宴是太子,与我们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家人。妍儿怎知,不是自己的错处被人抓了把柄?”
樊妍儿用力抿唇,冷笑:“臣妾做了再多错事,终究没有害人性命,更不曾叫人母子生离!”
大皇子那双温和的眼眸在阳光下,渐渐失去了温柔的温度。
看着她,反问她:“真的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