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眉头拧起,面色凝重,他好似有些明白刘禅的意思。
张苞微微张大嘴巴,似在回味。
诸葛亮缓缓放下羽扇,轻轻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
刘禅稍稍顿了顿,语气愈发激昂:“朕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四叔一件事,成大事者,不可无钱。”
“开疆拓土,不可无钱。”
“发展军备、改善民生,不可无钱。”
“遭遇灾荒,赈济灾民,更需大量钱粮。”
“常言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到一国运转,小到小民一日三餐,皆需要钱粮。”
“若没有钱粮,我大汉如何以不到半壁江山的国土,维持大军出征数年?”
“若朕没有开设皇帝商号,持续研制新奇产物,又售往敌国换取钱粮,没有用两国俘虏向对方索要赎金,我大汉如何保障三十万大军的稳定?回答我!”
“尔等还想年年征战?简直做梦!”
“朕是爱财,可朕继位的这些年,可曾有在自己身上花过钱?朕的皇宫,住得是“二手”的。登基这么多年,朕可有多纳一个妃嫔?朕登基至今,从未大兴土木,除搭建一个“凌烟阁”外,再无其他支出。”
“朕知道,外面有人给朕上了个‘爱财皇帝’的称号,可是朕不在乎。朕在乎的是,大汉能不能中兴。”
“就说今年,荆南遭遇严重水灾,若是朕无钱赈灾,尔等可知会发生什么?”
“朕告诉你们,一旦朝廷拿不出钱粮救济灾民,别说下面郡县一级的官员,即便是相父,也会被那些走投无路的灾民骂作——狗官!”
赵云听完,心中猛一震。
刘禅目光转向诸葛亮,又道:“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朕也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相父讲讲……”
“日前在宛城,相父对朕说——真正的历史胜利者永远是善耕汉家田园的务实者。”
“朕回去之后,反复琢磨,思索良久,终是领悟其中深意。”
“眼下,咱们发动战争,是为了实现大汉统一,维护汉民族的完整,这是势在必行之事,不可避免,再难也要坚持。”
“但朕向相父保证,将来天下一统后,朕绝不会为了追求短期的政治目标,为营造“显性”功业,过度汲取国家资源,致使经济崩塌、社会失衡。并且,在此事上,朕会留下祖训,告诫后世子孙。”
诸葛亮听完,手中羽扇悬在半空,久久未曾落下,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少顷,诸葛亮躬身道:“有陛下这般贤明之君,汉室大兴指日可待!”
“四叔,所以现在你觉得,是曹休一人重要,还是得钱粮四千万重要?”
赵云脸上一阵发烫,他向前一步道:“听陛下阐述后,臣现在觉得,曹休一人甚至比不上五百万钱!”
刘禅面露喜色,“是极!”
……
而此时,侍从入帐,禀道:“陛下,洛阳来信!”
刘禅双目放光,欣喜道:“快呈上来!料想是天德、文长他们已拿下洛阳了!”
接过信件展开观看,刘禅脸上笑意更浓,笑呵呵对赵云和诸葛亮道:“果然,天德在黄权的配合下,已顺利控制了洛阳城,如今我大汉的东都西都皆已收复!”
众人闻言,皆是满脸欣喜,连声道好。
赵云激动,声音微微发颤,“苍天可见!此乃大汉复兴的又一大步……”
刘禅接着往下看,当看到魏延与朱文正东西夹击拿下函谷关的时候,更是喜不自禁。
可当刘禅的目光落在信中“魏延命人斩杀函谷关俘将朱铄”的字眼上时,面色微变,气得猛咳几声。
诸葛亮见到刘禅表情变化,心中一紧,忙问道:“陛下,发生了何事?”
刘禅强压怒火,收起情绪,“无事无事,一点小事罢了。”
诸葛亮眉头皱起,语气带着坚持道:“还请陛下不要瞒臣。”
刘禅无奈,只好将信纸递上前:“相父,你自己看吧。”
诸葛亮接过信纸,快速浏览后,“啪”地一拍桌案而起,怒声道:“魏延好大的胆子!竟敢擅杀俘将,这是谁给他的胆子!”
刘禅沉默不语,不知该说什么好。
诸葛亮又道:“魏延此次实在太过分了,陛下决定要如何处置魏延?不处置何以正军法?”
刘禅也有样学样一拍桌案,站起身,大声道:“确实过分!好他个魏文长,朕是肯定要罚他的,朕就……罚降他三级,罚俸一年,以观后效!”
诸葛亮惊愕,脱口而出:“陛下,就这?”
刘禅摇摇头,恶狠狠补充道:“当然不止,除此之外,朕还要罚他……三十军棍!”
诸葛亮还欲开口。
刘禅抢先打断道:“而今洛阳已下,四叔、相父,这就收拾行囊,过年前随朕再前往洛阳看看……并且,朕要亲自惩罚魏延!”
诸葛亮眉头拧成川字,刚要说话。
刘禅却已着急下了逐客令:“嗯!今天就到这吧,朕乏了……事不宜迟,相父和四叔下去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我等带上羽林卫,出发洛阳。”
诸葛亮瞬间明白了刘禅有保魏延的意思,心中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起身轻叹一口气:“臣告退。”
……
冬日的江水,寒风凛冽,宽阔的江面上江水潺潺,一艘高大的东吴楼船,在东北风中逆流而上。
顾雍身着一袭黑色貂裘,身姿挺拔,立于船头。
他身旁站有一位年轻男子,身披玄色大氅,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
两人望着滔滔江水,相顾无言。
许久,顾雍开口打破沉默:“白圭,此次我将你从江东带出,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要孤身一人前去投效大汉?”
这名年轻男子名叫张白圭,乃吴郡张家之人,张温之族弟。
张白圭双手抱拳,神色坚毅,目光越过翻腾的江面,“大汉已得天下半壁,以在下看来,汉室之兴已无法阻挡,他日得天下者,必是汉皇刘禅。”
顾雍一惊,问道:“你这么肯定?”
张白圭点点头道:“断无意外!”
“故而,在下想要实现心中抱负,唯有投效汉皇,才有可能实现!”
顾雍微微皱眉,目光中担忧:“话虽如此,我也知晓你素有才学。但你毕竟身为江东张家子弟,背叛旧主,骤然投身敌国,那汉天子未必敢重用你啊……”
张白圭眯起双眼,凛冽江风刮过。
他眼神里燃烧的欲望却分毫未减,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无妨,只要能够踏入大汉朝堂,我定能凭借我之才学,崭露头角。”
“总有一日,我会登临为臣者之权力顶峰……到那时,我心中之大略,定能改写这山河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