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蓓卡哥哥跑到窗边的时候,窗帘上的灰影已经消失无踪。等他拉开窗帘,只见窗外是一条空寂的街道,根本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丽蓓卡哥哥推开窗户,将身子探出窗外,直到脑袋碰到铁窗栅,然后左右张望。他寻望了好一阵子,才缩回身子关好窗户,冲众人摇了摇头。
“这个混蛋,他到底想要怎样!”丽蓓卡爸爸依然暴怒不已,不住地挥臂跺脚。
“看来这家伙是永远不肯罢休了,爸爸。”丽蓓卡哥哥也恼恨地说,“下次一定要把他捉住!”
丽蓓卡一家人的反应,让其它人知道那奇怪阴影背后的人来过不止一次了。
“那是什么人?”托尔利惶惑地问道。
“人?他哪里是人!分明是个怪物!”丽蓓卡爸爸吼道,怒火将他的脸色冲得绯红。
“我们不知道那是谁,但肯定不怀好意。”丽蓓卡哥哥的语气也很差,“她盯上了丽蓓卡,鬼知道他究竟想干些什么!”
“你们没有报警吗?”湘问。
“报警,呵呵!”丽蓓卡哥哥嫌恶地一撇嘴,“我们最不信的就是警察了。”
众人见丽蓓卡一家似乎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都不愿过多谈论此事,于是便不再过问,又说回了给丽蓓卡治病的事情。
邓也说:“我们团队做系统神经医学所秉持的观点之一是,大多数神经损伤并不是不可逆的,哪怕导致了暂时的认知神经功能丧失,也并不意味着这是永久性的,只要有对应的治疗方案,严重的中枢神经损伤也是可恢复的。”
“真的吗!”丽蓓卡一家人惊喜地感叹,好像看见了希望,但又有些将信将疑。
“医生,请问具体应该怎样能治疗呢?能不能为我们指明一条路?”丽蓓卡哥哥合掌欠身,眼中充满希求地问。
“我刚才说过,我首先需要了解女孩病症的详细情况,否则治疗是无从谈起的。”
邓也说罢,丽蓓卡哥哥赶忙回身跑过去从床头抓起一大把医检报告单,呈递给邓也:“医生,你请看,这是我妹妹全部的检查结果。”
邓也摇摇头,没有伸手接过报告单,而是说:“看这些没有用,我需要和她的主治医生沟通。另外,如果你们选择将她转交到我手里医治,那就请你们将她送到缰矢城的海维赛德医院,我会根据她的病情为她提供治疗方案,尝试使她恢复自主意识。”
丽蓓卡家人再一次互相看着彼此,好像都觉得有些为难,特别是丽蓓卡的爸爸,他的表情一直都很沉重,这时候丽蓓卡哥哥回头看他,好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丽蓓卡爸爸微微地晃了晃头,丽蓓卡哥哥会意了,转过来对邓也说:“医生,其实,我妹妹的医生说,他的检查还没有结束,明天还有其它的检查。医生嘱咐我们,治疗没有结束不能让她离开,所以我们不敢轻易地送我妹妹出院,或者把她转到其它医院去。”丽蓓卡哥哥停顿一下,看看丽蓓卡,接着说,“我们明天会和医生沟通的,如果他同意转院,我们一定会叫车把她送到你们医院去的,可以吗?”
“好的,可以。”
“太感谢你了,医生。”丽蓓卡哥哥感激地给邓也鞠了一躬。
“请问我们可以留下你的手机号吗?方便我们联系你。”
邓也说“可以”,丽蓓卡哥哥忙找来一张纸和一支笔,邓也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和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海维赛德医院的电话,你们打通后说找邓也医生,就可以了。”邓也说着,把纸笔递给丽蓓卡哥哥。
“谢谢你,医生。”丽蓓卡哥哥说着,又微笑着对托尔利和其它人依次合掌致谢,“谢谢你,恶魔族,还有谢谢你们所有人。”
丽蓓卡的家人和众人道谢后,丽蓓卡哥哥便送邓也等人离开了县医院。
众人走到医院的大门口,丽蓓卡哥哥又开口对其它人说到:“各位……我妹妹变成这样,我爸妈他们受了刺激,所以刚才如果有说一些不合适的话,你们不要见怪。”
“这倒没什么,”托尔利说,“不过我是觉得,他们好像不大相信我们。”
“唉,他们曾经经历了很多。”丽蓓卡哥哥无奈地长叹一声,“我能理解他们,他们的思维本来就有点保守,十几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走出我们那个小镇,再加上我妹妹的遭遇,实在是给了他们太大的刺激,所以就不大相信不熟悉的外地人。如果我多和他们聊一聊,我想他们应该会改变看法的。”
看着丽蓓卡哥哥脸上现出一抹带着歉意的无奈苦笑,众人意会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们明天有时间来吗?”丽蓓卡哥哥抬起眼,恳切地问,“早上八点后,晚上七点前,医生都在值班,你们可以和他沟通丽蓓卡的病情的。”
托尔利也将目光转向邓也和易水寒,易水寒见状,忙不迭举起一只手道:“啊,我有时间的,如果有什么能帮上的,带上我就好。”
“我现在没有办法确定明天是否有时间,我需要重新安排下日程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来的。”邓也说。
“好的,谢谢你,医生。”丽蓓卡哥哥感激地点点头。
“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还会来的。”刚才一直在俯首沉思的湘这时说了一句,“顺便问一句,丽蓓卡在生病前几天有出过远门,或者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吗?”
丽蓓卡哥哥听见湘的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茫然不解,但是他还是低下头想了一想,回答说:“没有,丽蓓卡每天早上就是去我们镇子上的学校,放学了就回家来,在学校里面接触的就是老师、同学,应该也不会接触其它人。”
“好的,谢谢。”湘道了谢,尔后继续凝目思考起来。
众人与丽蓓卡的哥哥道了别,临行时,托尔利还问了丽蓓卡哥哥的名字,丽蓓卡哥哥说他叫“利亚姆”。利亚姆站在医院大门口,目送着湘等五人沿县城空无一人的主街道往远方走去,直至在一处下坡路口消失。
湘等人顺着来时的原路往长途汽车站走去,从医院出来后,风雪比之前更加猛烈了,虽然算不上狂风暴雪,但是也足以穿透几人的绒袄棉裤,加之气温极低,几人都被冻得瑟缩不止。
众人好容易顶着刺骨的冷风回到了长途车站,结果车站的工作人员告诉几人,由于天气的原因,今天发往缰矢城的末班车已经取消了。
虽然有些意外,但却也合乎情理,眼下几人没有什么其它更好的选择,只能在康郡县过夜了。
大家商量了一下,又咨询了下长途车站的工作人员,才知道由于这座冷门的小县城平常很少会有外地人光顾留宿,所以县城里面甚至没有酒店和旅馆。只在靠近县城边缘有两三户人家将各自家中多余的闲置别墅当做民宿出租,供一些临时路过的人们过夜。
那几幢民宿离长途车站并不远,打听清楚位置后,几人便往和刚才去县医院相反的路,也就是出城的方向走去。
最开始的一段路迎着风雪,最为难走。风席卷起雪片,狠狠掷在众人的脸上,如机关枪子弹一般,大家都眯着眼睛,一面迎着积雪的石子路上坡,一面忍受着凛冽的冬风如刀片割划一般的冷刺。
这条上坡路的左右两边各有一片针叶林,这条笔直的坡路将针叶林隔断开来,靠近路边的树木已被伐得所剩无几。
众人顶着寒风艰难地前进了三百米,前方出现一个路口,拐进其中一条小路,再往前多走几步,道旁的树木就多了起来,虽然离更密集的针叶林还很远,但稀落高大的冷杉和雪松至少能阻断和分散一些风力,前进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煎熬。
小路的其中一边依稀有一些老旧的木头屋棚,不是用来住人的。再往里走,林木密集起来,路边的屋子反倒更新了,显然是有人住的。
再向前走,几人看见一只立在路边的木牌,木牌上面用油漆写着“民宿”两个字,几人便往木牌正对方向的两棵冷杉背后的一幢红顶别墅走去,敲响别墅的房门。
没过多久,一个裹着厚棉衣身材瘦小的女人打开了房门。
女人没说话,觑起眼睛上下打量每个来客,似想要透过众人的衣着洞晓他们的身份。
“我们想租民宿。”托尔利见女人默不作声,所以先开口道。
“五百一天,三天起租!”女人说。
众人无不愕然,这价格之高快赶上缰矢城的高档酒店了。
虽然说长途车站的工作人员说过民宿不止一家,但是不知道其它的在哪里,并且即便找到,还不知道房东又会坐地起价到何种程度。
托尔利一咬牙,从羽绒服的竖兜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捻出三张五百的钞票,交给女人。
“押金两千!”女人接过钞票攥在手里说。
托尔利无奈,又从钱包里数了两千块,递给女人。
女人收下钱,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等一会儿”,然后就进屋了。
女人不见了人影,一分多钟后,换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儿从门口走出来,关上门,说了句“跟我来”,然后就径自往前走去。
众人跟着小伙走去,那小伙只顾自己往前走,也不回头看其它人有没有跟上他。他越过木牌,走上刚才那条小路,往针叶林深处走去。
小伙走得很快,其它人跟上他的脚步。这条小路上是没有路灯的,几人靠着积雪反射路边房屋的灯光勉强看得清路。继续往深处走,树木更加密集起来,渐渐遮蔽了附近房屋的亮光,再不远处,石砖路也到了尽头。
从石砖路消失的地方起,平地变成了一个上坡。小伙还在继续往前走,他踩着积雪的土路不断前进,越过一大片蕨丛爬上雪坡,看得出,他对这一带的路已经非常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走。转眼间,他就钻进了两棵矮云杉之间,消失在了一片茂密的树丛中。
可是,这路对于其它人来说却难度颇大,虽然树木挡住了风雪,但积雪却使土坡走起来很容易滑倒。众人也是互相搀扶,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
等众人完全走上来时,带路的小伙儿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几人没有办法,只好顺着小伙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从几棵挨得很紧的云杉树中间往深林中钻去。
丛林中间,各种高大矮小的亚寒带植物连结紧密。这里光线极其昏暗,所有人都步伐缓慢,每个人都紧紧跟着前面的人,一旦在这里走失的后果不堪设想。走在最前面的托尔利拨开面前各类针叶蕨丛,紧紧盯着小伙的脚印,生怕一大意就跟丢。
众人本以为自己正在越来越深入这片广袤的针叶林,然而,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几人只在这片林中走了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就穿出了林子。
穿过树林后的景象,着实让大家感到眼前一亮——树林的这一边有一条明显的边界,众人正站在一个长条形山坡的顶部,前方是相对平缓的下坡,十数幢别墅错落地散布在疏而有致的针叶树间,像一座山庄,不过规模要比通常的山庄小得多。一条向下的楼梯通往这座特别的山庄。土坡及针叶林将山庄半包围住,山庄的另一头是另一条有路灯的大街道,通往康郡县的另一端。
带路小伙正站在楼梯的底端,他回头看见几人穿出了树林,便继续抬脚朝山庄中走去。
众人连忙跟上他。
走进山庄,这里比起康郡县的中心区域更是孤寂,针叶丛间的小路杳无人影,夜黑风高。小伙在其中一幢小型的二层红雪松木别墅门前停下脚步,从身上翻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对众人说:“到了。”
众人走进别墅,小伙把钥匙放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木桌上,说:“四天后拿钥匙退宿。”然后转身就要走。
“喂,等一下,小兄弟,这么冷,你能帮忙生个火吗?”托尔利想叫住那小伙,可他干脆像没听见一样,一溜烟跑出去将门一关,“噔噔噔”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