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年里，向书微有很多个夜晚为自己的任性内疚地流泪过。
她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的不懂爱要道歉的小孩，是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可今天，那个受害人却说——
在他眼里，是在打情骂俏。
那是既往不咎的宽容。
向书微的喉咙很酸，用力眨了眨眼，撇过了头。
她清楚明白着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可裴祈淮那么说，还是很大程度地减轻了她的负罪感。
原来她的爱人不怪她，除了最后的分手，他并不埋怨她。
……
裴祈淮要了一杯美式，向书微拿着甜甜圈。两人继续往前走，装着纸杯蛋糕的甜品袋，是裴祈淮拎着。
向书微左看看右看看，嚼着嘴里的甜甜圈，想到袋子里还有一个，仰头看向正喝着美式的裴祈淮，提议道：
“你要不要尝一尝？”
裴祈淮想了两秒，问：
“好吃吗？”
“我觉得挺好吃的。”
向书微低头又咬了一小口，边嚼边道：“不是很甜，有饼干的香气，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两个……”
的味道应该差不多，只是外面的颜色不一样，但那层颜色薄薄的，其实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向书微的这些字都没机会说出口，被裴祈淮骤然低下的头咽回肚子里。
咔嚓清脆的一声，她的甜甜圈就又缺了一块。
裴祈淮嚼了一会儿才评价道：
“还不错。”
向书微脸上微微的诧异，裴祈淮的眉头微拧，有些茫然。
“不是你叫我尝一尝吗？”
向书微收敛神色，立即笑了一声，道：
“嗯，还不错吧！”
“不错。”
吃同一个甜甜圈，他们现在的关系，也算合理吧……
那种事都能做，吃同一个甜甜圈有什么好矫情的。
虽然这事，她觉得有点冒着粉红泡泡的暧昧，但裴祈淮肯定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只是觉得他们都到过那个距离，也没必要介意这点亲密接触。
是，肯定是这样的——
“哈喽！二位！很般配啊！有兴趣拍个情侣照吗！不收费！免费！”
快步走到他们跟前的是一个扛着相机的带着鸭舌帽的约摸二十多岁的男人，神色很热情，语速很快。
向书微有点懵，没怎么反应过来。男人便迅速转移了目标，口吻熟络地跟裴祈淮搭话。
“帅哥是做什么的！个高又帅，是模特吗！”
“做她男朋友。”
没有丝毫的犹豫，除了回答的本人镇定自若，向书微和男人都震惊了两三秒。
那男人连忙笑着又道：
“看来二位的感情真的很好！那要拍组情侣照纪念一下吗！免费不收钱！就当缘分了。”
——做什么。
——做她男朋友。
花言巧语。
但裴祈淮现在干嘛要说花言巧语，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他又没必要哄她开心，还把她的心情又弄乱。
弄得她好像很不争气一样的。
唇角又要偷偷扬起。
向书微小幅度扭了扭脖子，看看别处，转移注意力，偷偷用指尖按了按手心，想要弯下的眼睛才恢复常态。但眸中还是被细碎的笑意渲染，比一开始明艳了不少。
“对了，能问问二位谈了多久吗？”
男人又满脸热切问道。
谈了多久……
向书微睫毛轻颤，伤感涌上头来的速度很快。
本来是能很久的。
“七年。”
裴祈淮的声音有力，向书微仰头，忍住愕然，他低头，和她视线交接，似乎在思索，继续道：
“准确来说，不算今天，还有44天，我们就相爱了七年。”
向书微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狠狠颤了一下，没多想低头，错开裴祈淮的视线，面上冷静的神色快撑不住，眼眶没骨气地泛起一层热意。
今天是11月16日，距离他们七周年恋爱纪念日，12月31日，还有44天。
本来还有44天，就是他们相爱的第七年。
他们就相爱了整整七年。
但向书微在三年前亲手掐灭了这个希望。可她分明还那么爱他，可她却无从辩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他的宽恕。
一切是她咎由自取的选择。后悔是自私是可耻的。
“七年了！那不得拍个纪念照！这是我的荣幸啊！能目睹你们七年的感情！”
在向书微胸口酸涩翻涌的时刻，她的右手被包裹住了，好像她的人也在一瞬间被托住了。
向书微侧头，看向裴祈淮，忍住在眼眶拼命打转的泪珠。
“拍吗？听你的。”
向书微缓了一会儿，才稳住声线不颤抖，道：
“还是听你的。
我是不介意拍照的，倒是你……第一次约会的四宫格还是我非要拍的。”
裴祈淮笑了笑，深邃的眉眼里无限的柔情，语气温柔宠溺。
“那次是我不识好歹，今天我想拍，你赏不赏脸嘛。”
……
明明不喜欢牵手，却主动把手勾。
明明不习惯拍照，却叫她赏赏脸。
“很好！诶！你们真的很般配！”
男人声音里掩饰不住地激动。
“拍你们都不用技巧，没聚上焦都很出片！哥们她平常让你拍照，你都不用愁吧，随便按两下就是成片！”
伴随着又一次快门的落下，向书微听到裴祈淮无奈却爽朗的笑声。
“该骂还是得骂。”
男人大笑，不信地反问：
“你长这么帅还要被骂？她们不是说，长得帅看着那张脸就不生气了吗？”
裴祈淮仍是笑着接茬，面上的神色平易近人得很，上挑的眼尾融化了所有的寒意和严肃。
向书微的呼吸微滞，盯着。
“应该反过来说吧，看着她的脸，被骂了也很开心。”
男人笑得差点弯下腰，唇张了又张，实在钦佩服气。
“哥，怪不得你能谈七年呢，觉悟就是高！”
男人把洗出来的照片扫了一遍后，递给向书微，一脸八卦，眼神狡黠。
“美女，这不是我故意不拍你男朋友正脸！你男朋友一直在看你，我就也只能抓拍侧脸了！”
“祝你们七周年幸福啊！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向书微忐忑地接过，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快速扫完五张照片，裴祈淮每一张都在看她。
脸上的情绪也暴露得越来越明显，是她不算陌生的，噙着笑只看着她认真专一的模样。
男人挥挥手，朝他们告别，不忘大声又喊道：
“祝福！祝福！”
薄薄的纸张拿着却沉甸甸，心中千言万语却不敢扭头看他。
还是裴祈淮最终从向书微手中抽走了照片。
向书微听到照片一张张翻动的动静，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抬头，看向裴祈淮，紧张地舔了舔唇。
男人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许多，沉默的眉眼像青山巍峨，不如冰霜冷漠，但很淡然。向书微冒芽的心立即又缩了一个角。
裴祈淮开口的语气随意从容。
“你想我说什么呢。”
“我是一直在看你。”
“没别的原因，因为你好看。
你刚刚不是也有在一直看我吗，在我笑着跟那个人说话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盯着我看吗？”
“没有移开过一秒，那你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喜欢我的脸，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
如果他们俩是在玩拳击游戏，向书微已经看到自己屏幕上的game over了。
她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嗯，因为你长得好看。”
很喜欢，所以一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