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们，你们都是犯了什么事才进来的？”
“小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苏壹笑意盈盈地从衣袖里拿出一把碎金子，虽然个头小得很，但这帮人此刻并没有那小学徒的气性，眼睛立刻就发直了。
“这，这是？”
“各位大哥，我也没别的意思。”他边说边将金子往大家手上塞，“我初来乍到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就想着请各位提点提点小弟。”
那帮人摸着手里的金子，态度立马一变。
“小兄弟，你倒是挺上道的。”
苏壹保持着微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虽然我进牢狱是第一遭，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大风大浪多少见识了些。”
几个得了好处的男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是一个长相白净的男人冲大家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多说几句，”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率先开口。
苏壹抱拳，一脸虚心，“请大哥指教。”
“这牢狱里时常会有犯人突然失踪，虽然隔一天又会平白出现，”他指了指某处的黑影，“但却会像现在这样蜷在角落一动不动，等再被人注意到时，已经没了气息。”
苏壹果然换上害怕的神色，那男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你放心，每次失踪的都是些不合群的犯人，你只要跟着我们，就会无碍。”
“那真是谢谢各位大哥了，”他又掏了掏袖子，拿出最后一个金子，“你瞧，真是不巧，我就剩这一个了。要不然，等我出去后，再找机会将所差的金子还给各位。”
络腮胡的男人接过，一脸谄媚地将金子递给白净男人。
那男人接过，放在眼前打量了一番，才带着兴味看向他，“经商的？”
“是，”苏壹点头，“我是渺族人士，从小学了些中原文化，知道洛城开放商贸后，便跟着父亲来此倒腾皮货，夏日里生意不好做，只接些单子，帮人采购货物，赚点零花。”
白净男人眯了眯眼，“既然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进来牢里？”
“谁说不是这个道理？”他语气有些气愤和不满，“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前来收购些天麻，却突然被逮了进来，我也正纳闷呢！”
“天麻？”
“天麻？”
“天麻？”
周围一圈的男人都惊讶出声，连带着周围牢狱里也起了些喧闹。
苏壹脸上的慌张之意明显，他压低声音道歉，“对不住啊，各位，我不知道这两个字在这里是禁语，脑子一热就说出来了。”
他表情真挚，倒不像是在说谎，白净男人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他用石头敲了敲背后的岩石墙壁，周围的声音顿时静了下去。
“你在中原行走这么久，连这都不知道？”
“嗨，主要是这么多年，也没人托我采买过这味药材。再说，对方出手那叫一个阔绰，比得上我一年的营收了。我当时想着啊，顶多只是难买些，谁料我刚打听了一圈，就被人押进来了。”
白净男人冷哼，“你也不怕有钱赚没钱花？”
苏壹挠挠后脑，“可不是有了这个教训，我进来后才想着，一定要找各位大哥探探路数。”
“这位公子，见你也不算大奸大恶之人，这次就算了，但我警告你，以后在洛城，乃至整个大明国，没有官府的允许，你不准在这儿做天麻的生意，听见没有？”
“是是是，谢谢你的提醒，小弟再也不敢了。”苏壹话锋一转，“哎，对了，你们这的人怎么会对天麻如此忌讳？”
白净男人不答话，只是将手上的东西扔了过来，苏壹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原来是他刚送出去的金子。
“你的金子我不要，你的问题我不答。”
“好好好，”苏壹赔笑，将金子在袖中收好。
事后，便无人再与他讲话。
苏壹一人靠在三臂粗的木栏杆上，独自思考如何寻求突破。
一炷香后，事情出现了转机，那白净男人突然被狱卒带走，有人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
“小兄弟，小兄弟。”
苏壹转头看向隔壁牢房，正对上一个男人的眼睛，他趴在地上，满身污垢，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你有何事？”
“小兄弟，我刚刚听见你们的对话了。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倒是有些眉目，只是不知，”他攥着根头发，在手里搓呀搓。
“是这个意思吗？”苏壹捏着金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等他要伸手过来时，又立刻收回手，“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说给就给，但你就不样了，你不说些有用的消息，我怎么敢给你？”
那人瘫在地上，仰头看他，一脸谄媚，“行行行，那我先给你透露点消息。”
大概是五十年前，洛城频繁受袭，为了让受伤的将士们打起精神，快速重返战场，军中的医者使用了大量的天麻。最后，仗是打赢了，可这些将士也对天麻上瘾了。
当时对天麻的管制还没有如今这么严格，这些将士总能找到办法获取。
可获取不是难事，金银才是关键。
他们这些人大多在本地有家有室，本是为了保家卫国才走到这一步，可到了最后，也是靠着天麻的力量走向了家破人亡。
变故发生的那一日，一个将领为了拿钱去买天麻而误杀了自己的妻子，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彻底陷入疯狂。失了理智的他竟找到了存放天麻的仓库，一把火点燃了所有的存货。
就这样，天麻的气味随风传到了各个角落，效用波及到整个洛城。
当时的洛城及其周边城镇随处可见大批人群互相厮杀，更有人为了丁点儿天麻而献身或卖儿鬻女。听说那个场景，人性全无、尸横遍野、孩童啼哭，活生生一个人间烈狱。
侥幸从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人将“禁天麻”刻在了骨子里，并将这份基因代代传了下来，而那场惨痛的记忆也被这些人藏在了脑海深处。
“小兄弟，怎么样？这个消息有用吧？”
苏壹将金子递了过去，不等那人欣喜，又拿出两锭金子，“那你能告诉我，如果我想获得大批天麻，能去哪里吗？”
“这个，”那人有些犹豫，但明显知情。
“我只要两麻袋的量就行，买家又是渺族人，不会在大明国使用这些药材。你放心，我还指望以后在这里赚钱呢，可不会自断后路。”
他这话漏洞百出，但关键在，不是所有人都能守住底线。
那犯人咽了咽口水，终是咬着牙表示，“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