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少年说的挺肯定,神色也不似作伪,就嘬着棒棒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不过我得承认,我刚才还真没考虑过那个被揍的孩子生没生病,看他当时嚣张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大病在身的样子啊。难道眼前这个折纸的少年又在神色如常地撒谎欺骗我吗?好,很好!我干脆连这小子也一块收拾了吧,反正他们都是同一个村子的,搞不好还沾亲带故呢,我得罪一个是得罪,得罪一群也是得罪,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我就故作诧异地对少年说道:“呦,我还真没看出他是个病人,刚才要知道他是个病人我就手下留情了,应该只打他耳光不踹屁股的。哦对了,他得的是什么病啊?严重到都不能上学了吗?”我这其实是在试探,希望从眼前这个少年的应答中找出破绽,抓住他撒谎的铁证之后就把他也收拾一顿。看来今天我是来对地方了,这里的孩子个个都不是善茬儿,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老实做人。
“是能传人的传染病,水痘。”少年平静地答道,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手工折纸了。
“什么?水痘……”身材略瘦的男队员失声叫道,“水痘厉害起来很严重的,得了这病应该送医院看病去啊,他怎么还在家里到处闲逛呢,还跟同村的小孩在一起乱跑,这不是……”
体态偏胖的男队员也接口说道:“对啊,他这么到处乱跑会把其他孩子也给传染上的,这病好像是通过飞沫和空气传染的吧。”
听到这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随之停止了。我勒个去,这特么也太坑人啦!医院怎么能让这样的孩子到处乱跑呢。另外飞沫传染……飞沫啊!我现在神经直接支配肌肉,几乎可以不必通过大脑下达命令了。我尽力张大了嘴,头向下张大了嘴,想把那颗我刚才捡起来含住的棒棒糖吐出来。可它似乎是粘在我的口腔内壁和牙齿之上了,我又不敢用舌头去舔棒棒糖,只能任由它自行脱落。等了足足有七八秒钟的时间它才在重力的作用下跌落尘埃,最终离开了我的口腔。
我见棒棒糖终于从口中掉出来了,就二话不说急忙去背包中取水漱口,含了吐、吐了含,如此反复了七八遍,将两瓶饮用水都用光了。还想再漱口,但一摸背包已经没水了,我已经把今天背出来的所有饮用水都用光了。可我现在还是不放心啊,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千算万算把那个男孩有传染病这一条给漏算了,这……这小子也太狠了,他这等于是直接对我们使用生化攻击手段了,这谁能想得到啊!
我这一连串的举动把身边的两个队友看傻了眼,他们停止了讨论,都静静地看着我,见我不再喝水漱口了才开口问我。
那个身材略瘦的男队员说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吧。水痘这病现在不是绝症,而且都有疫苗,难道你小时候没打过疫苗吗?”
体态偏胖的男队员也说道:“对啊,咱们小时候应该都打过疫苗了。哦不对,他们这村里的孩子都打过疫苗了吗?要是都打过了,那为什么那个小男孩还会得上这个病呢?这……”
我愣愣地听着他们俩的分析,忽然脑子转了个弯。我靠,我又上当了!我怎么听风就是雨啊,那个孩子得水痘了?这话是谁说的呢?是特么刚才骗过我的这个少年说的,他嘴里能跑得开火车,我怎么能相信他说的话呢。糊涂啊糊涂,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就让他欺骗了两次。去他娘的,我跟他没完!
想到这里我转头望向了身边那个少年,见他依然在不疾不徐地折着他的纸船,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我刚才的狼狈举动。我努力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又仔细地回想了回想自己两条胳膊上的伤疤。嗯,好像是有一两个圆形的伤疤,应该是小时候接种疫苗后留下的。问题是那几个伤疤到底是接种什么疫苗后留下的呢?我到底接没接种过水痘疫苗呢?是我的记性不好吗?又或者是我当时接种疫苗的时候太小了,还不记事?这些我现在都记不清楚了。
于是我尽量平静地对少年说道:“小兄弟,那你怎么不害怕呢?你和那个男孩你们俩同村,他得了这个病你不怕被传染上吗?还有那几个年龄更小的孩子,他们的家人就不担心吗?不怕自家的孩子也得上这个病吗?难道你们都打过疫苗啦?”
少年头也不抬地继续折着纸船,此时他的船体已经折好了,似乎正在用小木棍和剪纸条给船做船篷和船帆。听我问个没完没了他就回问了我一句道:“人为什么会怕生病呢?”
我没料到他能有此一问,人为什么会怕生病?这好像不应该算是一个问题,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想远离疾病保持健康,于是我下意识地答道:“当然是怕生病引起的各种不健康症状了,很多都很难受的,有的可能还会要人命的……”
少年打断了我的话说道:“一怕难受,二怕死亡,对吧?”
我身边那个身材略瘦的男队员说道:“是啊,当然怕了,有谁不怕呢。”
体态偏胖的男队员忽然笑着说道:“得,我算是看出来了,刚才那个挨揍的小孩是可能有病。这个,是肯定有病,脑子有病。这问题问的,绝对是有病的……”
少年冷冷地说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说你们要是一怕难受二怕死,那还拿什么和人家去抢屁股底下的马路牙子呢。我劝你们现在趁早夹着尾巴逃命去吧,那家人可厉害着呢,据说当年为了抢下这条路和这个景区的建设工程,他们家可是搭进去好几条人命呢。”他边说边抬起了头对我语带嘲讽地说道,“大叔,你要是连根棒棒糖抢来了都不敢留下,还拿什么去和人家抢地方啊,就凭你自己的一张嘴吗?那可不好使。”说完他还冲我笑了笑。
他这一笑可当真给我笑傻了,这个少年可没病,他这是在恐吓和讽刺我呢。我当真是又气又恼,“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本想冲过去直接给他也来一巴掌,但转念一想不行。我打他可以,但不能不讲出一番道理来,否则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定我是一个只会以大欺小的懦夫。
于是我一弯腰伸手将地上的棒棒糖又捡了起来,看都不看就塞进了嘴里,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领教了。不过小兄弟,我今天可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帮忙给带个路吧,领我去刚才我打的那个孩子他们家。我现在就去会会他们家人,省得让他们再跑路过来找我了。老子我等烦了,我去他们家找他们家大人去,你帮帮忙吧。”说着我就想迈步过去揪住这个少年的脖领子。
没想到少年的反应奇快,立刻大声地说道:“慢!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什么?帮不了?嘿嘿,这恐怕由不得你吧。”我冷笑着说道,“你要是想包庇他们,那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说着我就向他迈出了第一步。
我这时巴不得他不肯带路呢,不是我怕去那个男孩家里打架,而是我觉得只要这个少年拒绝帮忙带路,我就有借口可以先收拾他了。至少先送他一顿嘴巴子外加两记窝心脚,打完了我还有理,谁让这小子不听话呢,活该!就欺负他了,看他能怎么样。
少年倒是没有慌张,镇定地对我说道:“今天他们家没人在啊,就他一个人。你说你去了,那不真成入室行凶……”
“没事。他们家没人不怕,我在他们家等他们家人回来。”我打断了他的话,又向他迈出了第二步,再有两三步我就能伸手够到这个少年了。
看他现在一味推搪的样子,我认为这其中必有缘故。至于是什么我一时还想不明白,不过我想明白的有两点:一,我现在的确挺讨厌眼前的这个少年,的确是想收拾他一顿。二,这个少年鬼主意极多,我不能跟他斗智和斗嘴,我得跟他来点直接的,我直接和他斗力。但就在我迈出第三步的同时,一件让我感到吃惊,也让周围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吃惊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一只毛茸茸的大老鼠不知何时贴着马路牙子蹿到了我和少年的中间,我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怕他从我面前跑掉嘛,所以就没注意到这只老鼠是从哪里钻过来的。少年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有一只老鼠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本能地向后一缩身,迅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