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舟被铁链连着,跟随一队罪犯缓缓前行,脚下是赤土帝国荒芜而贫瘠的土地,空气中充满了灼热与尘埃的气息。
厚厚的枷锁死死箍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虽然因为他年幼而轻一些,但依然压得他步履艰难。
枷锁表面布满了陈旧的血污与腥臭,似乎积累了无数罪人的绝望与屈辱。
铁链之间的碰撞声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如一首永无止境的悲歌。
他抬头望向押送队伍中的其他罪犯。
有皮肤黝黑、眼神阴冷的小偷;有涂抹着劣质胭脂、眼中透着疲惫的妓女;还有一个满身刀疤、面无表情的杀人犯。
顾行舟不敢靠近这些人,但他的目光最终被一位看起来慈祥的老太太吸引了——她满头银发,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步履蹒跚,却带着某种安然自若的气息。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用低沉却温和的声音问道。
顾行舟迟疑了一下,小声答道:“顾行舟。”
“顾行舟,好名字。”老太太笑了笑,“我叫谢怀菱。”
顾行舟看着她,总觉得这位老太太与其他罪犯不同,她不像一个应被关押的人,更像是村里慈爱的祖母。
“你……为什么会被抓?”顾行舟忍不住问道。
谢怀菱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
“知道得太多?”顾行舟一头雾水,“这也算罪吗?”
“在赤土帝国当然算,”谢怀菱微微扬起嘴角,语气倒是平静,“这个国家以愚昧为荣,他们认为知识是怪物——会侵占人的大脑,剥削脑细胞的营养来供养自己。”
顾行舟睁大了眼睛:“知识怎么会是怪物?”
谢怀菱摇了摇头:“你年纪还小,不会明白的。但总有一天你会懂。”
他们的对话还未继续,押送的卫兵猛地冲了过来,用铁枪重重敲打着谢怀菱的背:“闭嘴!罪人之间不许交流!”
谢怀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她咬牙站稳了。
“不要欺负她!”顾行舟忍不住喊道。
卫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凶恶:“小鬼,想尝尝铁鞭吗?”
顾行舟咬紧牙关,没有再说话,但心中燃起一股隐隐的愤怒与不甘。
卫兵狞笑一声,转身走开。队伍重新陷入沉默,只剩下铁链碰撞的声响和每个人沉重的脚步声。
顾行舟低头看着手上的枷锁,尽管它并不算沉重,但对年仅十岁的他来说依然是一种无法挣脱的桎梏。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命运,但谢怀菱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不止。
“知识是怪物吗……”
矿场终于到了。
顾行舟原本以为自己将面对的是一片宽广的大地裂谷,地面上布满矿洞与运矿的轨道,烈日灼烤着尘土飞扬的景象。
然而现实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座巨大的裂隙出现在他们面前,仿佛大地被一道神罚之刃撕裂出无底的伤口。
滚滚红色岩壁在裂隙两侧如凝固的血肉般延展,看不到尽头。烈风从缝隙深处呼啸而出,带着冷冽与潮湿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为首的押送侍卫不耐烦地吼道,“下去吧,你们这些地虫。”
一条铁制的吊桥悬挂在裂隙之上,桥索锈迹斑斑,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
顾行舟随着队伍缓缓走上吊桥,向下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地下世界。
无数矿场层层叠叠,仿佛一个巨大的蜂巢,每一层都充斥着密密麻麻的矿洞与脚手架。
矿道宛如错综复杂的血管,蜿蜒通向更深处的黑暗。
铁轨如蛛网般遍布其间,已经废弃的矿车歪倒在一旁,锈迹斑驳,仿佛早已被遗忘的战争遗骸。
一座座悬空的矿工棚吊挂在岩壁上,被粗大的铁链固定住,摇摇欲坠。
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顾行舟依然能看到那些矿工棚中微弱的灯火,那是深渊之中唯一的光源,如大地的伤口中点燃的幽魂之火。
而更让他感到震撼的是矿场的层次——它们并非横向扩展,而是不断向下延伸。
应该是每一层矿场仿佛都被采掘殆尽,废弃之后,矿工们便继续向更深处开采。
层层叠叠的矿道宛如一段无尽的阶梯,引领着整个帝国的疯狂向地底深处前进。
顾行舟站在吊桥上,向下张望,竟然看不到这座矿场的底部,只有越来越浓重的黑暗仿佛张开的巨口,等待着将他们吞噬。
“你在看什么?”押送他的侍卫冷冷地开口,带着些许不屑,“没见过矿场?”
顾行舟收回目光,喉咙干涩地摇了摇头。
侍卫哼了一声:“这才只是入口而已。等你真正下去干活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无光的生活’了。”
顾行舟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曾在赤土帝国的传说中听说过,大地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人们崇拜它、依赖它。
然而,这座矿场却仿佛颠覆了这一切的认知——这里并不是大地的馈赠之地,而是它的黑暗深渊。
侍卫见惯了这样的景象,显然毫不在意,而顾行舟却震撼不已。
他低声问身旁的谢怀菱:“这些矿场有多深?”
谢怀菱目光幽深,语气低沉:“没人知道。只知道越往下走,越难回来。”
顾行舟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恐惧与迷茫。
吊桥终于到达对面的岩壁平台。押送的侍卫粗暴地用长枪敲打着每一个罪犯的枷锁:“快走,别磨蹭!”
顾行舟拖着沉重的步伐,被迫跟随队伍走向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