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乙难得的乖巧，点点头闪身而去，我与无尧则快步进了王氏大门，准备去见见明霁君。
我偷偷瞧了一眼无尧，他面上依旧是冰冷，在明月台上玉期曾说过，那子瑶上仙是差点与他成亲，想来亦是有些情义。
“子瑶上仙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所想，便这般问了出来。
“她送了你一双眼睛。”无尧思索片刻，答出这么一句。
他的意思很显然，不论她是什么人，首先她对我有恩。
后山之上生了梦溪树，这凡间的东西，在七重天平白地多了些灵性，愈发高大，有些植株竟是直入云霄。
我踏上枯败的树叶，咂咂之声此起彼伏，在声音之中，一首曲子突兀地响起，循声走到一处空旷之地，子瑶席地而坐，十指弹拨间婉转之音流出，端的是动听。
“音儿，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可记得？”
一曲毕，她轻声说着，将琴收起，起身向我摸索而来，行走间衣袂随风飘飞，空气中藏着阵阵香气，这气味与无尧的不同，却甚为相似，一样的清冷。
我伸手去扶她，她走得很慢，却依然被地上的枯枝绊倒，稳稳地扑进了无尧的怀中。
“对不起，我看不到……”她慌张地解释着，却是对我笑了笑，身子一歪，整个人都靠在无尧怀中。
我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却是不能去计较她是故意还是无心，因此刻无尧已然将她扶稳，还颇为小心地将她脚下的枯枝用灵气震开，此时我才注意到她竟是赤足而行。
我伸手轻抚她的眼睛，锦帛之下是两处空荡荡的眼窝。
“疼么？”
这样一个气质清冷的仙子，曾拥有哪般摄人心魄的眸子？我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缘由，会让她舍得将一双眼睛给我，却也是对这样她感激着，虽然我对她毫无记忆。
她的身子轻轻颤了几颤，低下头轻声应着：“疼过一阵子，习惯了一阵子，之后便再无痛觉，多亏了战神殿下的灵丹！”
无尧将她扶稳，她眉头微皱，低呼一声便向我的方向倒来，我伸手扶她，却是有一双手先行将她稳稳搀住。
我的心头猛地疼了一瞬，毫无缘由。
她的脚下渗出鲜血，想是被石子划破了脚掌。她用灵气将周边脚下的石子都震开，笑道：“山中碎石颇多，我与明霁君说了好几次……”
正说话间，一条与山色相近的绒毯自山上蔓延而下，直到她脚下方停，绒毯那头，明霁君笑盈盈而来，手中捧了一红色锦盒。
他见了我有瞬间的怔愣，点了点头，将锦盒交于子瑶手中：“上仙，此为鲛人之晶，以灵气蕴养百年，即可做眼珠，可视阴阳！”
子瑶捧着锦盒的手紧了紧：“只需百年么？”
“嗯，洪荒仙尊是这般说的！”王卿晚目光直视着子瑶，眼中脉脉情愫一分都掩藏不住。
“待你眼睛好了，便可瞧见我们成婚之时的场面！”
他这般说着，轻轻握住了子瑶的手，片刻又放开，拿出一件披风穿在她身上，皱眉道：“你的手怎的这般凉？”
说罢又看了看她的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习惯是要改改！”
他将她扶着坐在身下的绒毯之上，为她细细处理伤口，末了，掏出一双精致的鞋，小心为她穿上。
我看着这一幕深情的场景，一时间不忍出声打断，直到他起身才对他行了一礼：“明霁君，小圆的惩戒可否到此结束？”
他脸色微红，轻咳一声：“这是他自己去领的惩戒，我并未罚他！”
“谁会去领那么重的惩戒！”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我脱口而出，一旁的子瑶起身：“这不怪他！是我的意思，这孩子太过狂妄，若是不惩，恐将来闯下大祸！”
此话出口之后，她又动了动唇将头垂下似是还有什么话，终是说出了口：“就如当年的战神之子！”
“周菁之”王卿晚出声准确地喊出我的名字：“这不是你该管的，去好好修炼！”
他面容肃然，自是有一股不容抗拒之气。
“战神之子狂妄么？怕是真相被蒙蔽了吧！”
我心下思付着，看了看态度坚决的子瑶与王卿晚，知是此刻辩论不过，行了礼，将浮生驭使，雪白的羽毛旋转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我对着无尧笑盈盈伸出手，声音媚骨：“夫君，上来！”
而后便听见了明霁君的叹息：“小小年纪，却是不将心思放在正道！”
我心中轻笑，何为正道？若你这般修炼有成却毫无善心地用重刑惩戒一个孩子，便是正道了么？
与无尧一同来到小圆跪刑的天台，我使了十成的法诀，将他头顶冰封，这样他便不再受烈日之苦。
又施了细小的雨滴掺着些有助伤口愈合的灵草落在他身上。他身上结界似乎已然被去掉，雨滴落在他的伤口之上，想是有些疼痛，他的身子颤了几颤。
他抬头看着我，垂眸对我一拜，并未说话，眸中却带了笑意。
我将十株金风玉露配以再生草放在他眼前，轻声说着：“连服十日，断臂再生！”
我转身而走，眼前似乎浮现那只身形庞大的橼鸟，目露凶狠地向我袭来时的场景，明知打不过我，却仍是拼了命般的袭击，真真是我将那时的小圆伤得太厉害！
我回到了琉璃珠，冰雪小筑中，龙乙的睡相很是乖巧，但仿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着，小小的身子还在颤抖。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丝丝灵气灌入他体内，他方才睡得安稳些。
“夫君，灵音究竟经历了什么？”
无尧并未应答，挥手向往生镜中注入灵气，镜中浮现一个绝美女子与孩子在雪中玩耍的身影，女子笑颜如花，红色长袍之上绣了朵朵梅花映衬着凝脂般的面颊，显得一旁怒放的红梅都逊了颜色。
而那孩子更是玉雪可爱，眼睛仿若淬了九重天上最亮的星辰。
我一时看得入了神，喃喃出声：“那是灵音么？那孩子便是龙乙？”
没有人回答我，我的手却是被无尧握紧，手掌的温度一如既往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