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泛范见了大惊,扔了手中所剩不多的灵鱼,手忙脚乱地拍着我的后背,声音竟是出奇地温柔:“唉,不哭,咱不哭了!不就是想起了前世,前世,前前世,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止了哭声,看着眼前的圆胖子轻笑:“原来你就是那月老!”
他的模样与万年前一般无二,只是多了鼻青脸肿。他闻言面色微赧,将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弧度来:“我万年前就不是了,当初的事你也莫怪我……”
难得的,他没有再啰嗦。
有了这段记忆,我方才知晓自己为何要将回忆封存起来,洪荒仙尊抽出的,不仅是我的灵脉,还有我一半的魂魄之力,想要维持这记忆不消散,只能用这般方法。
“下一颗记忆珠子,在凡间,北国。”
我轻声说着,思绪却是不由地想到了天帝之子,墨子丘,只因北国国主君无涯的面容,与墨子丘一般无二!
凡间的北国常年冰寒,景色竟是与逸坤台极为相似,我与徐泛范扮作父女,在北国皇城买了座大宅。深居简出的日子过了一月有余,却还是未找到记忆珠子的一星半点线索。
倒是与相邻的街坊往来频繁,这邻居是北国的稷王爷府邸,王爷世子名唤江骞,也不知是我这易容过的面貌哪里得了他的青睐,自与我打了照面之后,便时不时找些借口来找徐泛范。
此时他便是在内堂坐了有半个时辰,徐泛范与他亦是颇为投缘,所谈论的天上地下无不涉及。
江骞才十六岁的年纪,却已是结交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人,有文人,有医者,有官员,有武者,有各家名伶,还有各种赌徒流氓,只要与他投缘,便被他视为好友。
便是如此,他这集万千宠爱一身的世子爷,愣是未被带偏长歪,仍是一副欢脱天真,与世无争的性子。
“阿音?快来快来,世子爷请咱们去听戏!小喜鹊的场子!”
徐泛范的声音自门外穿来,我提到一半的灵气被这一通叫嚷顿时四散。
我心头猛然升起一阵烦躁,谁认得小喜鹊是谁?!她若是知道我的记忆珠子在何处,捧她百场也不为过!却仍是不得不应了声:“爹爹稍等片刻,容我换件衣裳!”
此刻我是极为想念从前的婢女涟碧,也不知这过了十几年,她如何了?可是已然嫁作人妇?我对镜梳妆,镜中的人面容秀丽,看上去亦是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女子最为娇美的时候,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年纪,
北国天寒,我披了件狐皮斗篷,宽大的帽子将整张容颜遮了起来。徐泛范与江骞等在门外,听戏的地方并不远,故而只安排了一顶软,他二人却是要步行而往,说什么活动筋骨。
行在路上,轿外传来踏雪之声与江骞的问话。
“徐伯伯,你们还未买到婢女么?”江骞开口便是尊称,人精似的他对这些人情世故精通无比。
“哦,我们父女并不打算在此长住,待找到了祖上留下的东西,便也就离开了!”徐泛范张口就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
来此处一月有余,我们只买了几个烧火做饭的婆子,若是大肆买进婢女,将来遣散之时又是麻烦事。
“原来如此!不如我将稷王府的婢女遣来几个,你们先用着,走的时候让她们直接回来便是!”江骞安排得事无巨细。
“这可使不得!我家这丫头可是难伺候得紧,还是不用了,不用了,哈哈。”徐泛范倒是没有被江骞忽悠糊涂。
莫名地收了人家的婢女,除却让旁人说闲话之外,还会让稷王府的王爷,王妃担忧,他们的宝贝儿子,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的……
这些我虽不担心,却是怕将事情闹大,若是一朝传到君无涯耳中,再来个传召入宫,岂非又平白地惹了事端。
轿子停下之处,隐约传来哼唱之声,伴着丝竹阵阵。此处是徐泛范口中“小喜鹊”所在的地方,唤作青纱阁。
门头是木刻的匾,外面没有多余的摆设,端的是大气。门口零星坐着几个乞丐,见了江骞却是惯熟得很,哈着腰道了声:“世子爷万安!”便拿了一颗银豆子,统共五六个乞丐,得了银豆子皆是喜笑颜开,朝着江骞拜了又拜。
我见此,拿出六片金叶子:“我住在稷王府隔壁的徐家,喜欢世间所有好看的珠子,若你们能寻到或是告知于我,还有重谢!”
那六人皆是呆住,伸出的双手亦是忘了收回,我只得将金叶子挨个放入他们手中。
“徐小姐真真是聪慧豪爽之人!”江骞赞着,又对乞丐道:“若是你们能帮徐府扫去门前积雪,我可再给你们每人两颗银豆子!”
接了金叶子的乞丐此时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哈腰道谢。
“不必谢我,你们若是找到珠子,这便是你们应的的报酬!”我道。
一旁的江骞却是看着我,目光中似乎多了些灼灼。
我快步进了门,与我而言这只是随手之举,亦是不指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这般,让他们知晓,用劳动来换取报酬远比失掉尊严的索取来得安心。
进得门中却是别有洞天,青纱阁的得名不是空穴来风,青色纱帐布满了整个堂中的各处,连角落中亦是挂了飘逸的青纱。
小二见客人进门,卖力地招呼着:“世子爷您终于来了,小喜鹊等您很久了!快请进二楼雅间!”
所谓的雅间,只不过是用青纱隔了桌子,倒是位置是正中,能清楚看到台上表演之人。
乐声响起,筝鸣婉转,台上的女子轻纱遮面,身姿窈窕,一曲红尘自喉间吟唱,声音动听如林中黄鹂。在场宾客无不叫好。便是对音律有着颇高要求的徐泛范亦是点头称赞。
“徐小姐觉得如何?”一曲终了,江骞附耳问道。
“尚可”
我答得中肯,九重天上,我见过更美的舞,听过更入耳的歌。
徐泛范听了连连摇头:“阿音,她唱的已然甚好!你不能跟九……家乡比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