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当空，星稀风疾，漫天大雪已停，处处皆是皑皑之色，因着天黑，街上并无行人，地上更无脚印。我御剑而行，在临近小喜鹊的宅子之时，却是在门前看见一串脚印，不甚规则，似乎进去的不止一人。
我悄然上了屋顶，干这种上人屋顶的事我已然轻车熟路，掀开一片瓦，屋内之景尽数收于眼底。
屋中仅小喜鹊一人，半空中漂浮着一颗绿色的珠子，珠子上碧光莹莹，在这深夜看来，有些诡异。
猛地，屋中多了一个男人的说话之声，粗犷憨厚，一如她白日展示的那般。
“你当真要回宫中去？对着那个冷脸的皇帝，有什么好果子？怕是再被扔出来一回！”
“对对对，不要再回去！”一个细细的女声道。
“其实回去也行！”在三个反对的声音中，这一句显得格外突兀。
就连小喜鹊亦是猛地提高了声音：“为何要回去？！”
没有声音回答她，她长长叹了口气，言语中带了愤恨与不甘：“我好不容易才从周府逃出来，冒名进了宫，还来不及瞧见皇帝长什么样子，便被扔了出来！”
说着，她拿出墨色玉佩狠狠拍在几案之上：“都怪这玉佩！说什么至宝！一眼便被人瞧出了来历！”
“那皇帝日日握着的，被你这般摔打都无恙的，不是至宝是什么！”方才赞成她进宫的声音道。
“你看也不看便偷了出来，却是害了我！”小喜鹊抱怨着。
“那怎能怪我？不是你作死地拿出来，会有这档子事么？”那声音倒是一点也不示弱。
小喜鹊恨恨地瞧了眼还在几案之上流淌着墨色的玉佩，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咱们将那徐小姐做了，世子爷那边，我来解决！”
听到此处，我默然回了徐府，如今已然明了，小喜鹊便是莲香！想不到她竟是机缘不小，认得这几个魂魄。
只是这魂魄颇为奇怪，放着好好的轮回不去，非要跟在她身边供他驱策，难不成如子圣一般，是与她结了契的？
我这般想着，子圣却是不干了，竟是自主飘出了琉璃珠，一脸忧郁：“你这丫头，当谁都如我这般厉害？那结契是随随便便就能使出来的法术么？魂力稍弱的，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正说着，只闻院中一阵怪异的响动，伴着凄厉之声阵阵，徐泛范当先拿着一口锅便站到院子中央，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时候。
“你们三个，我找了你们三年，未曾想今日你们竟是主动送上门来！正好一锅炖了给我当下酒菜，也不辜负今夜的朗月！”
子圣亦是神情严肃，盯着外面看了良久，缓缓道：“这三只魂魄不普通，竟是来自九重天！徐老头怕是一个人对付不过。”
院中又传来几声不甚真实的笑意，一听便知非人发出之声。
“今夜我们兄妹三人，便解决了你这老儿，再将你家那小丫头挂在城楼上，可好啊？”这言语之中尽数皆是挑衅的意味。
徐泛范嗤笑出声：“就凭你们还想动她？当真忘了自己如何死的么？！”
“什……什么？”方才出言挑衅的声音有了丝慌张，想来亦是有些灵智尚存：“她是无尧的什么人？”
此刻我才看见院中几个魂魄的影子，一身的铠甲，周身狼狈。
“知道害怕了？当年你背叛战神之时，便该想到今日！”
徐泛范话音刚落，子圣却是当先冲出了屋子，直奔三只魂魄而去：“你这老儿还是与从前一样，恁多废话！”
子圣双手结了一个复杂的印，眨眼间院中光华大盛，耀得我睁不开眼，这光华持续了数息功夫，待我睁眼之时，已然有三只魂魄被圈在灵力形成的网中。
为首的一人苦笑：“九重天天帝首徒，当真名不虚传，我们今日栽了，任凭处罚！”
子圣笑笑，毫不在意地飘回了琉璃珠，仿若没有听到那人的话。我看了一番打斗，着实也是困了，出言说了句：“爹，炖的时候莫留下活口！”
在那三只魂魄惊恐的模样中，徐泛范将手中的锅盖住，便将他们禁锢在其中，原来那口锅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法器。魂魄留在其中，不出三日，便是强行将记忆抽离，扔入轮回的下场。
第二日，小喜鹊早早便来徐府“拜访”，当是那三只魂魄一夜未归，她亦是慌了。经过一夜的大风，地上的积雪隐隐有化去的意思，而更多的却是被结成了冰，冰面湿滑，路上异常难行。
即便如此，小喜鹊亦是行的端庄，面上亦是没了昨日的疏离。我在屋中抱着汤婆子烤火，她进来之时，见了此番场景，有一瞬间的怔愣与茫然。
“奴又来叨扰徐小姐了！”
她的礼仪行得规规矩矩，唇角扯出的笑意亦是一直未散，之时眼下的一圈浅色乌青显出她昨夜睡得并不好。
我自顾喝着茶，茶香四溢，是江骞拿来的皇家贡品，听说除了皇上，便只有稷王府才有五两，却是都被江骞拿来做了人情。
“徐小姐……”小喜鹊欲言又止。
她见我未搭话，一时间立在堂中，不知该如何。
“莲香”我轻声唤出她以前的名字，并未去瞧她，却亦是能感受到她身子猛然绷紧。
“你……你是谁？”她怔怔地问着，似乎忘了她今日为何而来。
“那三只魂魄回不去了，小喜鹊的那一绝，算是废了。”我慢悠悠地说着，成功地看到她脸上的震惊失落。
“奴愚昧，竟不知遇上了高人，还望念在奴修行不易的份上，手下留情！”打量了我几息，她竟已然镇定下来，垂下眸子叩拜。
我不准备回答，既然那变声之术是假的，我总要找些其他手段，如此进宫之后才不至于毫无防备。
“听说你在宫里待过一段时日，可否将宫里的地形图画出来，昨夜的事我便可不再追究，否则待江骞回来，你怕是没那么好脱身了！”
我慢悠悠地说出口，将面前空了的茶碗倒满：“茶凉之时，若是你还未考虑好，我便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