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花满楼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座号称咸阳第一青楼的花满楼,背后的东家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踪迹。昨夜夏国正使死在了楼中,死状称不上有多凄惨,面容平静,显然是醉酒后被一刀封喉。显然,表面来看花满楼嫌疑极大,就算退一步讲,此次行刺与花满楼无关,但也足矣证明花满楼的客人的人身安全无法得到保障。
咸阳就像一棵老树,根植了太多年,错综盘杂的树根彼此缠绕,就算想拔出这根老树,也不知道从何入手。
要说什么来银子最快,便是赌场和青楼。这第一青楼的东家,大家都心知肚明,花满楼的最后东家,必然是在朝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才能养得起偌大的青楼,把着流水般的银子。
事到如今,花满楼出了这般变故,背后的东家迟迟没有露面,仅仅一夜之间的舆论发酵,这曾经的第一青楼,就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在秦室眼皮底下杀八国来使,是对秦室的一种挑衅。秦室在朝堂之上立的威很快就被打碎。
“确认过了吗,是我们秦室的刀子。”陆成渊摩挲着下巴,微微蓄起却又不甚长的胡须映衬着他是个极为年轻的人,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看到下属肯定的答复之后,陆成渊挥了挥手,“那又如何,一个夏人死就死了,传下去,夏国正使被花魁的相好报复,被一刀抹了脖。”
“那花满楼那边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陆成渊愣了一下,似乎奇怪今天下属为何如此迟钝,“你脑子坏掉了还是怎么了,全都拖出去砍了给夏使报仇雪恨啊。”
“大人,那可是右相的产业啊。”
“都拖出去砍了!那老不死的温玄巴不得我帮他擦屁股呢。”
“遵命。”下属没有再问,很快锦衣卫围住了花满楼,人头齐齐落地,早朝之前夜里的闹剧就告一段落了。
这是温北君第二次走在中轴线上,步过午门,他数过了,五百步刚刚好好到金銮殿。
他本以为铺垫了这么久,天下局势如何在今日朝堂之上也会有个分晓。
“陛下,我夏国正使昨夜死于花满楼之中,求陛下还我夏国一个公道啊!”
嬴楚挑了挑眉毛,区区一个副使竟然敢和他这么说话他是没想到的,不过这般也好。
“陆成渊,锦衣卫有结果了吗?”
锦衣卫都指挥使陆成渊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是为数不多带刀上殿的人之一。
“回禀陛下,臣已查明,是一起情杀。”
“情杀?使臣死在了朕的咸阳,你和朕说是情杀!”嬴楚特意加重了朕的咸阳四个字。
“臣有话要讲。”
“那就讲。”嬴楚怒喝一声,但是仍旧听不出太多怒意。
“臣以为,出了此等不幸之事,夏国使臣此般行径也是情理之中。换言之,这花满楼也是老臣的纰漏,不知族内哪个不肖子孙搞出如此顽劣之事,楼内所招风尘女子竟有旧情人,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老臣回去必当正以家法。”
是右相温玄,咸阳温家的当代家主。
“不必右相挂念,锦衣卫卯时就已将花满楼相关之人尽数押入牢中,定审个水落石出,还夏使一个真相。”
两人一唱一和之间洗脱了所有嫌疑,大事化小,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一开始使者死咸阳那番动摇秦室威严的况味。
“贵为右相,纵容家中子孙行如此之事?青楼这等风尘之地,岂是君子所为?况于我大秦之地,而害夏国之使,岂不有损我大秦天子之威?臣张允,恳求陛下,彻查温玄,重查此案,还夏使一个真相!”
今日的朝堂之上还有这等蠢人?
温北君没想到,在这座四海之内的第一城,权力的中心点,竟然还出现这种所谓诤臣?
“好,那就查!”
温北君感觉这位九五至尊的目光似乎又停留在了他的身上,随即很快转到了别的地方,不知道方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仅要查温玄,臣认为,其他七国使臣也有嫌疑,统统都要查!”
“好,朕准了,张允,你就带着你的大理寺,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今日戌时之前,要是没有结果,朕就把你和你的大理寺,统统都下狱!”
本来以为今日早朝会爆发矛盾,没想到如此荒诞的结束了朝会,他根本没有看清一丝一毫的局势。
又是五百步,是午门。
似乎是廷杖留下的血腥,温北君感觉有些刺鼻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他猛地皱眉,这不是什么陈年老血的味道。是新血的味道,深宫皇城,阿房宫的午门上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鲜血味。
“温将军,没有什么异常啊。”姜昀抽了抽鼻子,并不是他闻不出鲜血的味道,是真的没有鲜血味。
最近怎么老是出现幻觉。
温北君拄着头,可能是自己最近精神负荷太重了,他手托在姜昀的袖口,“走吧,明日启程回大梁。”
大理寺查的很快。
早时,锦衣卫在花满楼大开杀戒,和昨夜有关的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但大理寺的断言也很简单,张允一口咬定是锦衣卫和温玄串通一气,杀人灭口,坚定不是情杀,而是另有隐情。
“张少卿,你也是老臣了,为什么非得抓着一个已经结了的案子不放,非要屈打成招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才好吗。”陆成渊翘着腿,看着大理寺把昨夜的更夫和花满楼的龟公打的血肉模糊,面无表情的抓了把干果放在嘴里饶有兴趣的嚼着,“而且夏国的使者又没有龙阳之好,你抓那么多书童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当然不会有任何意义,和昨晚案子有关的所有人早都被他砍了个干干净净,张允审再多的人也不会审出任何有利的信息。
“陆指挥使,别以为你家老爷子是陆清河我就不敢查你,要是哪天让我查到了你有什么不轨之事,休怪我不讲情面。”
陆成渊笑了笑,继续吃手中的干果,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与惨叫。
嬴楚猜到了张允不仅仅只是一个诤臣,很有可能是代表齐王或者楚王的棋子。八国之中,犹数齐楚二国最为强盛,早已超越秦室的实力。
这次更是借着夏使一事,在试探秦室到底还有没有气力去反抗。
天下共主的名号摇摇欲坠,八王都想参一脚摘得桂冠。
大秦天下,被赤裸裸的摆在桌子上。八王像八个饕客,拿着沾满鲜血的尖刀,分而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