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林愉嘴角微微一抽,不过她确实跪在这硬邦邦的地面上有些难受,而且一度后悔没有接受之前那位大臣给垫子的建议。
如今秋竹送来垫子,她自然不能矫情,便轻咳一声,接过秋竹递来的垫子,然后缓缓跪在上面。
秋竹见此情景,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暗自思量:本来还担心殿下不要呢,毕竟她平日里那般倔强。如今看来,还是自己了解殿下多一些。
她又看向那两个侍卫大哥,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子,悄悄塞到他们手中,并轻声说道:“两位大哥,就当没看见哦。”
两个侍卫轻咳一声,互相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天际忽而阴沉,随即,细碎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自苍穹洒落,宛如九天之外飘下的羽毛,轻轻拂过人间。
元林愉缓缓仰起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任由那晶莹剔透的雪花轻轻触碰她的鼻尖,带来一丝丝凉意,却也带着几分不可言喻的温柔。
她的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浅笑,心中暗自思量:下雪了啊!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上苍特意为她此刻的心境增添了几分氛围感,真好啊!
而一旁,秋竹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元林愉,她的眉宇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深知,元林愉每遇恶劣天气,当年那场无情火灾留下的病根便会悄然复发,令人心疼不已。
正当她欲迈步向前,欲寻那管理皇陵的官员讨要一把伞来,为元林愉遮挡这突如其来的风雪时,远处,一抹身影缓缓步入视线,步伐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秋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她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警觉起来,紧紧盯着那逐渐靠近的身影,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来者,是杨倩。
她走近后,全然不顾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肩头、发梢,只是目光复杂,带着几分不解与哀怨,静静地凝视着跪坐在雪地中的元林愉。
“愉王,你为何要如此?”
元林愉闻声,缓缓抬起头,那双如秋水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注意到杨倩的发间已点缀着点点白雪,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柔和,语气淡淡道:“杨二小姐,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这外面下雪了,莫要冻坏了身子。”
杨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愉王,你若真是个无情之人,此刻大可不必关心我。你今日被陛下罚跪,亦有我的责任。我今日来此,除了问清楚,便是陪殿下一同跪着。”
言罢,杨倩便毅然决然地跪在了元林愉身旁。
元林愉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随即说道:“你疯了吗?”
杨倩红着眼眶,目光坚定地看着元林愉:“我没疯,今日是我太冲动了,连累殿下被责罚。我爹已经去皇宫向皇上请罪了。”
元林愉再度愣怔,眉宇间染上一抹疑惑,轻声问道:“此言何意?”
杨倩温婉道来,语中带着一丝悔意:“昔日我轻信坊间流言,误以为殿下心有旁骛,偏爱龙阳之好,更觉殿下情感易逝,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而今思来,或许殿下所言非虚,殿下心中确有难言之隐。如此,我便等,等殿下愿将心中之苦向我倾诉。”
言罢,杨倩目光灼灼,凝视着元林愉,字字珠玑,情深意切:“我愿倾尽此生,等殿下的难言之隐。”
元林愉闻此,心头似被压了千斤重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直呼其名,道:“杨倩,你莫要如此执拗,我已非昔日之我。八年光景,足以令诸多事物更迭。即便我非断袖,即便我心有苦衷,亦无法与你携手共度。”
“杨倩,你听我一言,莫要再执着于这赐婚之约,可好?”
杨倩听她言中满是恳求,眼角泪水悄然滑落,轻声问道:“你究竟在顾虑什么?我观你神色,知你恐是怕连累于我。”
元林愉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疲惫至极。她确有顾虑,只是这顾虑与杨倩所想,实乃云泥之别。然而,此等隐秘,又该如何向杨倩言明?
元林愉沉默片刻,目光移开,望向地面那层薄雪,似在发泄心中烦闷,伸手胡乱地将积雪拂去,露出地面原貌。
她唇瓣紧抿,思绪纷飞:积雪可拂,心愁难解。我与杨倩之婚约,岂是如此轻易可解?或许,唯有先欺瞒于她,方能暂得安宁。
杨倩见她沉默拨雪,知她心中烦忧。只是,她究竟在为何事烦忧?又有何物能令她不敢娶自己?
正当杨倩沉思之时,元林愉冷声吩咐:“秋竹,将杨二小姐打晕,送回府中!”
杨倩闻言,双目圆睁,震惊道:“你,,,愉王!你意欲何为?”
元林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杨二小姐,任性需有度。若陛下真要罚你跪于此地,你便跪着便是。否则,请即刻回府。本王未让侍卫将你驱离,已是格外开恩。”
杨倩望着她严厉的目光,眸光微颤。
她抬头望向逼近的秋竹,以及那两个欲言又止的侍卫,无奈地轻哼一声。
“好,我便随她回去。但愉王,你需记住,你我之婚约,绝非轻易可断。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元林愉望着她坚定的目光,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心中暗祈:愿你日后知晓,我并非愉王,而是愉王之妹。到那时,莫要后悔!真真是个痴儿!
她随即向秋竹使了个眼色,秋竹心领神会,立即将仍瞪视着元林愉的杨倩打晕。
元林愉望着秋竹抱着杨倩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
而后,她转向那两位侍卫,语气淡然:“今日之事,还望二位莫要告知陛下。”
两位侍卫拱手应命:“遵命!”
*
另一边,秋竹小心翼翼地将杨倩送上马车之后,便留在原地看着马车辘辘而去,未几,便闻得身后传来阵阵马蹄与人声交织的喧嚣。
秋竹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心中暗自揣度:那行仗之中,身影依稀可辨,似是魏暮舟亲临,他此来究竟所为何事?莫非是皇上有所谕旨,需他代为传达?
随着行仗的逐渐逼近,那阵仗愈发清晰。
仪仗之前,魏暮舟端坐马上,英姿飒爽,他轻轻一勒马缰,口中轻吟一声“吁”,那骏马便稳稳停驻。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冰,冷冷地扫向秋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愉王身边的侍女,缘何独自在此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