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话是这么说,让云家人中午随便做点能吃的东西就行。
落入云衣耳中,反倒变了意思。
很多时候,看似没有要求的随便,才是真正的要求多,要求高。
仅中午招待戬阳四人一顿饭,云家二老又不得不用去家里预计三天的肉食,米面,只为让四人吃饱,更吃好。
“好丰盛啊!猪肉,鸡蛋,面条米饭,这么多吃的完吗?”
吴东手中筷子动作不停,嘴里忍不住小声说道。
“几位吃的尽兴就行,不用在意其他。不知几位酒量如何,老朽这只备了一壶浊酒,待会儿若是喝不够,尽管叫老朽添。”
考虑到昨日他们来家里吃饭,饮酒颇多的那位男子没来,云家二老便没取太多酒。
吴东此时说的话倒是提醒他们了。
倘若光有吃的,没有足够酒喝,道长们岂不是要怪罪小老儿招待不周。
“无妨,我们事情没办完,饮酒误事。”
饭过三巡,明安怀里传来熟悉震动之感,霍然从院外板凳上起身。
“道祥师叔您来了?好,我们现在就去村子外面接您,我让小师叔跟我一起去接您。”
收好传讯玉符,明安进屋招呼几人。
“小师叔,道祥师叔马上就要到村口了,我们去外面接他。”
“哎哟,我去干什么,你去不就行了?”
听到道祥这个名字,戬阳那张千年不变的冷峻面容,难得出现畏惧神色。
如同老鼠即将见到猫那样,没少干违反道观戒律事情的戬阳,即将要见到身为神州道观戒律堂堂主的道祥,如何不心虚?
万一他那师兄找他算账怎么办。
“不行,师叔点名要你去接他,小师叔,你还是先想想待会儿怎么跟师叔解释吧。”
只可惜,他那位师兄非常了解他。
知道只要去了坟山,几人当务之急绝对是破除煞局,戬阳便有理由搪塞过去。
因此他特意选在岭安村口停下马车。
为的,就是跟他这小师弟好好聊会儿天,顺便再算些账。
“福生无量天尊,道祥师兄,多日不见,师弟甚是想念啊!师兄近来可好?我师父平常在观里总……”
“小师弟,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话,就不必在这搪塞我了。”
紫袍男子轻挥手中拂尘,同执道礼微笑。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不紧不慢地打开。
“师兄,你这……该不会……”
道祥面上微笑收敛,说话语气也不再和善,转为戒律堂主理应有的威严气度。
“神州道观道字辈二代弟子,道戬阳,你可知你近几年来总共犯了多少回戒律,其中又有多少是守相师叔亲自告到我这来的状?
“皇佑五年,四月十九,你不遵守道观五荤三厌之戒,偷食乌鱼……
皇佑五年,五月初七,你不遵守道观闭门清修戒律,未经师叔允许,私自偷跑出观……”
一桩桩,一件件戬阳曾经犯下的“罪行”,自两年前,他刚来岳县立观开始,被紫袍男子细数无遗。
“吃乌鱼也告我状,不就是那天只钓上来这一条乌鱼,没分给你吃吗……”
戬阳内心碎碎念不止,任他耳旁宣判声平静落下。
“经戒律堂内长老商议决定,现对神州道观二代弟子,道戬阳,做出如下处罚:一,关入戒律堂思过房内,处以三日禁闭。二……”
戬阳实在没耐心继续听他说这么多废话,什么狗屁戒律堂长老商议。
他们辈分,权利再大,加起来大的过自己那个老不正经的师父吗?如果大的过,那他自然可以老老实实接受处罚。
如果大不过,那他们商议与放屁何异?
“师兄,关我禁闭的事情等以后再说,你今日来不是为了破解煞局吗?
解决完煞局的事情,我就要遵照师父嘱托,跟他一起去外面走问心路了。关禁闭?你们要不问问我师父。
是戒律堂长老商议的处罚重要,还是他十年前为我卜的那一卦重要?”
嚣张,嚣张至极的说辞,顿时引来身旁明安脸色变化,被他直接顶撞的紫袍男子却是没有任何恼怒意味。
“守相师叔他十年前卜的那一卦,如今应验了?明安,如此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
如果硬要说生气的话,道祥此刻也是针对明安生气,认为他有玩忽职守的嫌疑。
自己在他出门前,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要盯好小师弟动向,一旦戬阳有抗律不遵的迹象,便由自己亲自出马。
现在戬阳借守相师叔命令,名正言顺地抗律不遵,他又没提前做准备,该如何应对?
“师叔,这个事情说来复杂,我是打算当面跟您解释清楚的。小师叔,你快跟道祥师叔认个错啊!”
明安此刻恨不能把戬阳那副欠揍的嘴脸,给用手捂住。
他是装到了,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感受。
“算了,守相师叔当初卜那一卦,让你与两位佛儒修士同行,就是指他们二位吗?”
目光正式放在姚名成,吴东两人身上,道祥着实有些看不明白,佛家之人难不成还带发修行?
即便真是这样,眼前两人,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半点秃驴气质啊!
“他们两个都是书生,这个是要陪我走问心路的,这个是他朋友,我们三个一起走。佛家之人,我们暂时还未遇见。”
戬阳抬手指着姚名成两人介绍道。
“朋友?守相师叔他有说过,你们三人所行问心路,可以拉局外人进来吗?”
“他也没说过不行啊,要不你问问他?”
开玩笑,别说是神州道观道祥这群小辈了,哪怕是戬阳这个……老不正经此生唯一收下的亲传弟子……
当守相师叔外出游历之时,他照样没有任何可以与之联系的手段。
紫袍男子目光中隐约有某种莫名深邃意味,落在姚名成二人身上,看的二人内心一阵尴尬不适。
这位身着紫袍的道长,最起码盯着他们看了半分钟。
整张国字脸上,粗眉大眼本就自带的威严,在他身份气度加持下,外加此刻沉默不语的氛围。
简直完美诠释了何为压迫感三字。
“师兄,别看了,再看你也弄不明白师父他在想些什么。既然他没明说不行,就说明没什么大的问题,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幸戬阳及时站出来拯救二人,道祥这才将自身目光移开。
“好吧,你这小子说的话倒是有点道理。现在去坟山,今日我来,便是要彻底铲除掉那个邪修。
胆敢用人命填平山势,他爷爷在他这年纪都没这么敢想,呵!”
道祥嘴角边挂上冰冷笑容,不自觉握紧掌心拂尘,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要为他神州道观了结这段冤孽。
“师叔,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人就是陶子思的后人。具体情况恐怕还得等您到了坟山,借煞局起卦反推那人来历才能清楚。”
“岳县五郎关地界,姓陶的邪修风水师,除了他们家还能有谁?”
“哦!对了师叔,这本书您看看,这是陶家现在明面上的独苗,一个叫作陶方的少年卖给我的,说是他们家传家宝。
他那个哥哥,陶尽,就是邪修风水师。
陶方说这本书是他爹传下来的,不清楚具体来历,但他哥哥陶尽的风水术也是在这上面学的。”
这时明安忽然想起来阴阳叶图的事情,赶紧从怀里掏出那本破烂古籍,将之递给道祥。
几人前行脚步随之暂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