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疏呆呆地坐着,形容憔悴,裙衫褴褛,跳跃的烛火映着她苍白的脸庞。
乙墨澜心痛如刀割,银质面具下泪珠蓦然滑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任指甲嵌进肉里血迹斑斑。
“奴婢见过王爷。”迎儿端着洗漱用品走进来。
乙墨澜颔首,接过迎儿手中的洗漱用具,示意她退下。
“奴婢去看看,药应该快好了。”迎儿又是一礼转身退出去。
乙墨澜把盆子放下,拿起棉布在水中浸湿,微拧一下,来到篱疏面前。
“洗把脸。”他柔柔地说,把棉布递到篱疏面前。
篱疏接过棉布擦了一下起身,把棉布又浸湿,拧干,又擦了擦。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应当的,你是我的客人,自是要保你安全无虞,说来惭愧。”乙墨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该惭愧的是我,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别告诉墨子,省得他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
乙墨澜心头一震,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就是墨子,会当如何,不敢想象。
她对墨子有多少信任,到时就有多少伤害。
乙墨澜点头,如吞了苍蝇一般。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去相府?”雍王什么都没问,篱疏难免好奇,接着又说,“也是,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就可以查到。”
“以后做事情要冷静,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墨子交代,看得出来墨子很在乎你。”乙墨澜想套套她的话,尽管他知道这不厚道。
“你想多了,墨子或许对我动心,但他跟你在身边,什么名媛闺秀没见过,
对我就是一时好奇新鲜吧,我与他不相配。”
篱疏望着窗外黑如墨的长夜。
“我了解墨子,不是这样的……”
“好了,我跟墨子认识时间不长,我知道,你说得好像你就是墨子一样。”篱疏打断他的话
这王爷太自以为是了,墨子值得更好的,他是自己的恩公,自己岂能毁人前程。
乙墨澜闻言心咯噔一下,差点露馅儿。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别让王妃误会才好。”
“我想看着你把药喝了,这样我才放心。”
“嗐,看在银子的份上那药我也要喝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那药可是一百两银子呢,想想都肉疼。
看她神色缓和,乙墨澜放心不少,也正如她所言,时间不早了。
又过了一会迎儿捧着药走进来,轻语:“姑娘,药熬好了,趁热喝。”
“药苦不苦?”篱疏蹙眉,她最怕苦,苦得她怀疑人生。
“应该有一点点吧。”迎儿把准备好的蜜饯也拿出来。
想想那是一百两银子啊,怎么样也不能浪费。
篱疏屏神凝息,捏住鼻子一口干,随后抓住蜜饯塞嘴里,一丝丝甜意令她找到活着的气息。
不然她都以为自己被苦死了呢。
“姑娘,把衣服换了。”
篱疏这才低头看到自己破衣烂衫,才明白自己多鲁莽,要不是面具男,自己就是一具尸体了。
丞相,丞相之子,想要为含翠讨回公道太难了,但她坚信一定能做到。
老话不是说么——多行不义必自毙。
篱疏一拳擂在桌上,眸中迸发出滔天的恨。
含翠伫立窗前,任彻骨的寒意把自己淹没。
怀孕了,怀了那畜牲的孩子,三个月的月信没来了,怎么就那么大意。
白惨惨的脸,死鱼般的眼睛,一袭白衣里衣,犹如鬼魅一般,可怖、瘆人。
姐姐定是去了,可她们怎么斗得过?要忍下这口气,又委实不甘,冰寒的泪水滚落。
这孩子不能留。
一夜未眠,晨起,匆匆出府,无视掌柜诧异的目光,买了落胎药,自己煮来喝了。
痛,剧烈的痛袭来,她攥得指节发白,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脸色毫无血色,面目狰狞。
她冷汗涔涔,隐约觉出腿间有东西流出,长舒一口气。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痛感一点点减轻,低头查看,只有点点血迹。
如此定是不行,她又强撑着身子,把剩下的落胎药全煮了。
刚煮好盛出来,遇到迎儿,“含翠姑娘煮了什么,早饭没吃饭好么?”
迎儿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吃好了,就是又饿了。”含翠疲惫不已。
“那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迎儿说着就动手,被含翠拦住:“我都做好了,你别忙活了。”
“哦,那好吧,想吃什么说一声,我现在去地里看看豆子生虫了没有。”
迎儿说着不作他想,就又往外面走,细细回想一下,含翠姑娘好像不对劲啊。
“迎儿发什么呆啊?”篱疏病殃殃的,冬天衣服都捂身上了还觉得冷。
“没什么,我刚才看到含翠姑娘姑娘,她煮了一碗……”
是汤?更像是药,迎儿犹豫着把看到的跟篱疏说了。
“糟了!”篱疏惊呼一声冲了出去。
“姑娘你小心啊。”
篱疏一路急奔,汗水打湿了头发,贴在脸上一缕一缕的,使劲按压着腹部,以减缓疼痛。
抬脚用力踹开门,含翠一怔:“姐,你,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篱疏一眼看到桌上的碗,扑将过来,还好没喝,一下子打翻,药洒了,碗碎了。
“姐你干嘛?”含翠暴喝,顷刻间眸中覆上一层恨。
“含翠,这药咱不能喝。”篱疏气喘吁吁。
“为什么?难道让我生下这孽子,时时刻刻提醒我受过的羞辱吗?!”含翠疯了似的。
“含翠……”
“你走!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含翠怒不可遏。
“含翠,你真的不能……”
“滚——”含翠歇斯底里的怒吼。
篱疏还想说什么,迎儿扶她起身示意她不要了,含翠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说。
她们走了,含翠看着地上洒的汤药,状如疯癫。
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心如死灰,走出院子,如行尸走肉的僵尸。
“含翠姑娘这是怎么样?”
“雍王妃喜乐安康。”含翠机械的行礼。
“含翠怎么了,看上去怀可怜的,唉,听姐一句,打掉肚子里的孽种重新开始。”陆花未悲天悯人。
“我姐说不能。”
“怎么有这样狠心的姐姐,她是想你痛苦一辈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