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还有不到一刻钟就是辰时。
太极殿里,众臣都已有序站好。
林时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意气昂扬。
离上次早朝已经过了好几天,这些大臣们也跟着打猎、听八卦,放松了好些天。因此,今日各位大臣都好像那个放了暑假刚开学回来的小学生,半点都没有该努力起来的意识。
包括上面的隆运帝。
他正端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的听着黎安宣读昨日写好的圣旨。
“...着,令皇二子陆予晟领二百禁军赴佛陀山,四月初四,迎太后回宫。”
“陛下圣明!”
下面叩首的臣子们各有心思,隆运帝虽然看不见,却也能猜个十有八九。毕竟太后回宫这事虽然是不少大臣偷偷出力,但后面也有隆运帝的默许推动。
甚至在他们找不到合适理由的时候隆运帝还热心的帮了忙。
钦天监前段时日上报,太后原本命格便不好,只是多年皇族龙气庇佑才得以平安无事。但前些日子他们奉命陪着陛下“夜夜观星”,发现近来太后被龙气镇压多年的霉运一朝爆发,命星大不吉,恐不宜再居于佛陀山,否则佛祖震怒厌弃,将降灾于太后。
据说是隆运帝亲自带领他们“观星”得出的结论。
显然是在胡诌。
但他说是按林家传下来的道法算的,林时和都没反驳,钦天监自然也只能点头称是,然后把隆运帝的观测结果整理上奏,请求让太后回宫。
很耻辱、也很离谱的理由,说出去估计也就骗骗大字不识的老百姓。
但这个递出去的台阶太后不得不下,因为她真的很想回到这个权利的中心。即便这个让她回去的借口是如此羞辱。
隆运帝坐在高台上,心情愉悦的很。
“太后回宫一事便这么定了。只是此事突然,慈宁宫多年没有人气,荒草丛生,且也来不及修缮。朕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下面看隆运帝演戏的林时明:笑死,慈宁宫荒凉破败,不是你故意的吗?
但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作为臣子,还是得帮陛下排忧解难。
礼部尚书又迈着他蹒跚的脚步出列,“回陛下,臣以为眼下只能先将太后娘娘安置在太妃所住的寿安宫。”
隆运帝痛心疾首,“这,这合适吗?”
“回陛下,臣以为甚是合适。陛下迎太后娘娘回宫,本也是担忧太后娘娘的命格,想让太后娘娘不被佛祖厌弃降灾。事急从权,想来太后娘娘宽容大度,必定不会介意。朝野上下也必将称颂陛下的功德!”
隆运帝犹犹豫豫,“果真如此吗?”
众臣齐齐下跪叩首,“陛下仁孝,臣等拜服!”
“好好好!众卿快起。”隆运帝转忧为喜,放下心来,“如此,便这么办吧!”
等众人再度起身,隆运帝又甚是真诚的开了口。
“太后在佛陀山修养、礼佛多年,想来也故土难离。朕已经在居所上委屈了太后,那情感上必定要抚慰太后的思乡之情。”
“传旨,命内务府将寿安宫正殿重新装饰,一应布置皆仿照佛寺寮房,以慰太后离别之苦!”
隆运帝慷慨激昂,“为免内务府的人偷奸耍滑,这件事朕亲自督办!”
下面的林时明抽了抽嘴角。隆运帝亲自督办,怕是恨不得把床都给换成棺材吧?
忽然有些好奇太后回来以后,能在隆运帝手底下坚持几天不气死。
不过太后回宫的话题到这里也就完美结束了,终于到了林时明出场的时候。
是该来点“开学考”,给那些“刚开学的小学生”大臣们上上弦,让他们收心了。
可能是春猎时林时明处理了五家人的事又为自己的“好名声”增添了不少实例,所以当林时明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有不少大臣都开始眼皮子抽抽。
“启禀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台下侍候的内侍接了林时明手中的奏本,送到隆运帝的案头。
旁边的陆予熙甚是诧异,这事虽然是隆运帝提前安排让他们做的,但他和林时明形影不离的,也没见他什么时候写了个奏本啊?
上首的隆运帝也好奇的挑了挑眉,顺手打开。
好家伙,一个字都没有,空的。
“... ...”
“说吧。”
隆运帝无奈的把那本空奏章不着痕迹的压到了最底下,摆了摆手让林时明自由发挥。
林时明半点都不心虚,铿锵有力。
“儿臣上奏安王陆予晨及其党羽,结党营私,贪污税款,截留赈灾款项,收受贿赂...等十二项大罪,请父皇下旨彻查,以肃清朝堂,铲除奸佞。”
台下众人瞬间哗然。
安王浑身冒着冷汗,几步就冲了出来跪在中间。
“父皇,父皇儿臣没有!他,他诬告儿臣!”
隆运帝一手撑在御案上,并未说话。
春猎前,林时明就借着假考题案、南域税款案以及宵禁出行三件事将安王一党所有能说得上话的官员都从朝堂清了出去。
因此,眼下他当朝发难,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地位尚可些的官员出来为安王说话。
也就在此时,浑身发冷的安王也才彻底意识到,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孤立无援。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寂静沉默,并没有人敢为安王出头。
那些本以为太子妃就算要对安王出手,也会顾忌其皇子身份,多少循序渐进些的人,也没想到这太子妃一出手便是要将安王彻底打入谷底。
直到过了许久,一个排在文官队伍尾部的一个小官才下定决心出列。
“陛下,太子妃所奏之事皆为诬告,必不可信啊!”那官员掷地有声,义正辞严,一派的正直忠君,忧国忧民模样,“太子妃!安王乃陛下四子,亲王之尊,您不能因为看安王不顺眼,因为一己之私,就如此陷害攻讦于他!”
最前面的林时明侧身,远远看他一眼,然后回头揪了揪陆予熙的袖子,“这谁?”
这等小人物,陆予熙自然也不知道,他看了眼身后的吏部尚书房世海,房世海赶紧上前一步。
“两位殿下,这是工部主事梁居宏,梁昭仪的叔叔。”
工部主事,五品小官。按例一般只有四品往上的官员才能日日上朝,这位五品的,应该就是恰逢前两日他是工部轮值的小管事,所以才能跟着工部的官员,在队伍最后候着。以防皇帝万一有事询问,他这个当值的可以出来回答一二。
这种情况对那些小管事基本也就一两个月才能有一回。
也因此,林时明才并未注意到他这个漏网之鱼。
但也就是个五品小官,这并不妨碍林时明下手。
“哦,亲戚啊!”
林时明点点头,又拱手上奏。
“父皇,此人是安王的亲戚,又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维护,想来也必定是安王一党。还请父皇将其下狱。”
“太子妃殿下!”梁居宏目眦尽裂,“你不过是嫁进皇室的外姓人,怎敢如此欺辱攻讦皇室子弟的安王殿下,与臣这个皇子外家之人!”
这话骂的挺自信。
林时明听得一乐,正准备上前挑刺,另一头的林时和却首先出来了。
“太子妃殿下不仅是皇室储妃,还是我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不能、也不敢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