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元康帝没能等到那一天,就突发重病,昏迷不醒。
由于他病倒前,在各方势力的僵持下,还没来得及册封新的储君,夺嫡之争就此开始。
最终,李云哲胜出登基。
再后来,江楚楚为后,开始帮李云哲出主意,清算封疆大吏,集中兵权。
在江楚楚的策划指使下,西北大军参将就上奏疏至元康帝,揭发定远王父子贪污军饷,多次屠杀北苍百姓冒充北苍士兵,冒领军功,甚至还疑似与北苍王族暗度陈仓,有私下往来。
这些罪名,一条比一条重,明显就是奔着要萧家所有人的命去的。
很快,李云哲就命人“查实”了定远王的罪证,定远王被押送回京收押。
在李云哲下旨对萧家抄家时,
萧景霖、定远王妃与世子妃赶在官兵冲进王府前一起“纵火自焚”,以此谢罪,并留下遗言,求皇帝能网开一面,放过萧家旁支。
李云哲本就知道定远王那些所谓的罪证,都是江楚楚指使人伪造的,
既然萧家三人已经自焚,接下来将定远王斩首,就已经达到收拢兵权的目的,无需赶尽杀绝。
可是,江楚楚却认为,身居九五之尊,心慈手软是大忌,
必须对萧家所有人斩草除根。
李云哲最终听从了江楚楚的建议,将萧家本家旁支共三百余口人,男子全部斩杀,女子变卖为奴或充入教坊司。
他与江楚楚以为这样可以永绝后患,高枕无忧,
殊不知,实际上死在那场大中的只有世子妃,
萧景霖母子二人借这场大火脱身,悄然潜去了西北。
在不久的将来,萧景霖就会率兵突破宫门,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萧景霖并非外人眼中的二世祖。
相反,他聪明至极,功夫了得,城府极深。
放浪形骸只是他的伪装。
今夜,面覆恶鬼面具,百步穿杨,杀伐果断,才是真正的他!
前世,江唯音完全小看了此人。
还以为他能在起兵谋反后一呼百应,是借了定远王的威名。
如今才知,他隐藏极深。
只怕暗中早就在西北有所布局,以应对萧家随时可能到来的风雨危机。
理清了萧景霖藏拙的缘由,一股熟悉的迷惘再次浮现在江唯音心头。
萧景霖为何要帮她?
他说,他与这几个杀手有仇,故而一路追杀至此。
如此拙劣的借口,拿去骗鬼,鬼都不信。
这六个杀手今晚分明就是冲她而来。
深藏不露的萧二公子,真想收拾他们,完全可以挑别的时候。
为偏偏要选在今晚,她被杀手胁迫、进退两难之际?
还有,现在她可以确定,之前在宫宴上两次扔暗器砸中孙锦仙,帮她的,也是他。
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
他在世人面前伪装至深,又为何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她面前现身?
完全可以放完冷箭,掉头就走。
她毕竟是认识他的。
他就不怕哪里出了纰漏,导致身份暴露,提前给萧家招来灭顶之灾吗?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江唯音脑海里翻滚。
萧景霖根本想不到她其实认出了自己,见她怔愣着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毕竟,她是娇养着的侯府大小姐。
方才,她挥舞双刀与暗器的功夫确实堪称一流,抹起敌人脖子时,也精准狠辣。
可那也是被那些混蛋逼急了,没办法。
其实,她就是个柔弱小姑娘,平时磕破了点皮,都要哭鼻子。
被那么多杀手围攻,又被他戴着恶鬼面具一吓,自然吓得失魂落魄。
他赶紧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见雨越来越大,他心中纵有万般不舍还是沉声道:
“快回家吧,姑娘。”
江唯音回神,装作确实不认识他的样子,抱拳拱手:“多谢!”
说完,上前扶起明桃,迅速离开河岸荒地。
走出去数十丈远,她忍不住回头而望,
只见戴着恶鬼面具的年轻人双手负在背后,面朝她,迎风伫立于滂沱大雨中,纹丝不动。
那场景,看上去就似在目送她离开……
江唯音深吸一口气,按耐心头骤然浮现的一抹奇怪情绪,加快脚步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彻消失在远方夜幕中,萧景霖才缓缓收回目光,踢了一脚地上的黑衣人尸首,对着一旁草丛道:
“把这些人给天火会送回去,让他们长点记性,以后给我牢牢记住,什么人万万动不得的!”
“是,属下明白!”牧光从草丛后现身。
他四平八稳回复自家主子,实则内心山崩地裂,惊涛骇浪,狂风暴雨。
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江唯音远去的方向,牧光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之前二爷有意无意说到的那个“她”,竟是武信侯府的大小姐江唯音!
这、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天天跟着二爷,为何从未察觉?
牧光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还有,我觉得乐安公主最近实在太闲。找点事情,让她好好忙一忙!”
萧景霖再次开口,声音愈发阴冷如冰刀,与方才和江唯音说话时堪称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牧光知道,这批杀手正是公主府管事的前去招募安排的。
亏他还以为公主是想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没想到,只是因为一点点争风吃醋,就大动干戈,对江大小姐痛下杀手。
对了,乐安公主是如何知晓二爷心悦江大小姐的?这事,连他都不知道。
牧光感到好奇,可很快心思一转,明白了其中缘由。
定是王妃!
王妃以前就做过类似的事。
她从小对二爷严苛,决不允许他未经她的许可亲近任何女子。
两年前,二爷无意间在郊外救了位马车失控差点坠崖的官家小姐。
那位小姐感激二爷,几次送谢礼于他。
二爷向来对年轻女子拒之千里。
唯独,对那位小姐略为宽容。
他一次都未收下她的礼物,也对她敬而远之,并且明确告诉她,救她之事,他不过是随手而为,她不必挂怀,以后不必再来找他。
二爷这话虽说得决绝,可态度至少是平和的,不似对其他试图靠近他的女子,心情好时面无表情,心情不好时横眉冷对。
就因为这么点微小不同,王妃就上了心。
没过多久,城里谣言四起,
说那位小姐,当日出城是私会情郎。
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那情郎姓甚名谁、住哪做什么营生,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那位小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就连她的父母、兄妹都质疑指责她。
万般屈辱绝望下,她一根白绫将自己悬在房梁上,以死自证清白。
幸亏家人发现得及时,才救下性命。
后来,二爷察觉到不对,让他去查那个所谓的情郎,才发现那位小姐确实是冤枉的。
那个男子是被人收买,才找人散播自己与那位小姐的谣言。
二爷让他把那男子交给小姐家人处理,才逐渐平息风波。
但那个男子只是个穷书生,只凭他一人,谣言不可能散播得如此快,如此广泛,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再往深处查,就查到了王妃头上。
原来,王妃误以为儿子真的对那位小姐动了心,才出手毁了她清誉。
手段不可不谓狠厉。
而如今,乐安公主雇杀手对江大小姐下毒手,八成也是王妃安排的借刀杀人。
跟随萧景霖多年,牧光对于定远王妃还是颇为了解的。
深知这位看似孱弱、长年称病的女子,实则深不可测。
紧跟着,他脑海中一道灵光乍现,又想起一个细节——
当年,二爷救的那位小姐,侧颜看上去与江大小姐有几分相似。
他就说呢!
向来冷心冷肺的二爷,那日怎会破天荒地对那位小姐施以援手,
哪怕拒绝人家送礼时,也是好声好气。
原来,是因为江大小姐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