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了许久。
互相都不愿意先松手。
800个心眼子全用在对方身上了,
最后还是球球主动走过来劝。
两人这才分开。
寒夜里的雪花,越飘越大。
车厢的玻璃上很快就糊上了一层白霜。
杜清露揉着脑门和隐隐作痛的头皮,抱起球球坐到了对面的床铺上。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瞪着顾衍。
或许是幸运。
他们这节车厢,上下总共四个床铺。
从开始发车到现在,陆续停了有好几个大站点。
愣是没人上来补这个缺。
也是在这个时候。
车厢喇叭响起提示音。
“尊敬的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津门站,请下车的旅客……”
原本萎靡不振的顾衍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拿起烟和打火机,紧着往外跑。
随着火车停靠到站。
顾衍跟着一帮和他一样憋坏了的老烟民们走出火车。
刚走出去,顾衍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力的冷空气瞬间包围。
迎面就是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吹来。
将他从软卧里带出来的最后一点热量也带走了。
点上烟后。
顾衍深吸了一口。
顿时觉得自己如同身处在冰窖之中。
连吸进肺里的烟雾仿佛都上了冻。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不由得加快了抽烟的速度。
出来时他只穿了保暖内衣,毛衣,和一件棉服。
更要命的是,这件棉服还没有帽子。
只半根烟的功夫。
他就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冻掉了。
青灰色的烟雾裹挟着白色雾气同时在顾衍的口鼻中喷吐而出。
他的周围,还有几个男人,正扎堆在一起抽烟聊天。
顾衍都不用扭头去看。
光听动静就知道这老几位,是地道的津门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津门人说话太有特点了。
不光是口音。
就连聊天方式都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津门人说话,爱捧哏,接下茬。
外地人乍一听两个津门人聊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在说相声。
要是一群津门人聊天。
那场面。
很快就能演变成群口相声。
一点不带开玩笑的。
就在顾衍想着要不要再续上一根,多听一会那几个人聊天时。
身后传来了杜清露作为一个纯正南方人对下雪的执念。
“哇,下雪了哎!好大的雪!球球快看!”
“哇……”
顾衍扭头一看。
果然。
两人都在没出息的用手掌接雪花玩。
顾衍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催促两人快进去。
外面太冷了。
球球受不得冻。
万一吹感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随着铃声响起。
抽烟的丢掉烟头,和出来透气的旅客纷纷往回赶。
顾衍抱起球球,跟着人群,一同回到火车上。
杜清露暗自懊恼自己出来得太急。
好看的衣服鞋子一样也没带。
就在她想着趁这个功夫拿出手机拍两张照片时才发现。
自己的手机还没电关机了。
气得她只能原地跺脚。
不甘不愿地跟着人群一同回头。
“都怪你,没事拉着我打什么牌,害得我什么也拍到!”
一回到软卧车厢,杜清露就跟个怨妇似的开始抱怨。
顾衍裹好被子,无语道:
“好像是你说无聊,我才拿牌出来打的,况且我也早就劝你别再玩了,你不听,反而越打越来劲,现在掉过头来怪我?”
杜清露看着球球,皱眉问道:
“我有说过我很无聊吗?”
天真无邪的球球眨巴着大眼睛,默默点了点头。
还学着杜清露之前的样子,用手撑着下巴,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口中同时说道:
“好无聊啊顾衍,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我玩一下,我手机快没电了,我还没带充电器。”
那哀怨的语气以及发呆的神态。
和当时的杜清露简直一模一样。
学得那叫一个入木三分。
球球的可爱样子,逗得杜清露不禁哈哈大笑。
她伸手捏住球球肉乎乎的小脸蛋,使劲揉搓着,对这个既听话又懂事的小家伙是越看越喜欢。
是打心眼里那种的喜欢。
同时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木头人姐姐。
“要是我姐姐也能像你一样活泼开朗就好了。”
侧过身子假寐的顾衍,这时睁开了眼睛。
杜清露一提起她那个自闭症姐姐。
顾衍立马有了兴致。
他转过身,意有所指道:
“我看你姐姐的症状,不太像是自闭症,她更像是另一种病。”
“什么病?”
“失魂症。”
“失魂症?”
对此顾衍给杜清露做起了不算是科普的科普。
他详细阐述了自闭症小孩的种种行为。
杜清露逐一开始对此。
越听越觉得顾衍说的有道理。
她的姐姐杜清薇,无论是症状还有发病时间都和自闭症挂不上一点边。
“我听花婶说,你姐姐是在四岁才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那之前呢?就没有一点征兆吗?”
杜清露想了想,失落地摇摇头。
“我没有我四岁之前的事,没有任何印象,姐姐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是这样。”
顾衍皱了皱眉。
其实他对自己很小时候的事也没有多大印象。
就算有,也很模糊。
都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
根本串联不起来。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些情况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那你还记得,是谁给你姐姐下的自闭症定论吗?”
杜清露还是摇摇头。
“是我爸妈告诉我的,我爷爷也这么说,至于是不是医生或者是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顾衍啧了一声。
问这个杜傻子,不如去问空气。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他还不如蒙上小被睡大觉。
白白浪费口舌。
渐渐的。
三人皆沉沉睡去。
夜里12点多。
顾衍被火车上的广播吵醒。
上京火车站。
到了。
他赶紧起身,将一旁正抱着球球流口水的杜清露给喊醒。
“别睡了!要睡回酒店睡去。”
杜清露打着哈欠,迷茫地睁开眼。
起身擦了擦嘴角拉丝的口水,伸了个懒腰。
顾衍用毯子,将正在熟睡的球球包裹得严严实实,拎起背包,就往外走。
“等等我!”
杜清露穿好鞋,追了出去。
上京的雪,下得比津门还大。
每一片雪花,都好似鹅毛。
顷刻间就能让人白头。
身穿粗布靛青道袍的小道士,早早在站台上等候两人。
顾衍远远望去。
突然萌生出一种错觉。
他觉得此刻站在喧闹人群当中的这个张姓小道士。
好似和世界格格不入。
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有这种感觉。
明明小道士和自己初见他时一样的打扮。
一根桃木簪子横插发髻。
脚踩千层底布鞋。
腰挎黄色八卦布袋。
模样稚嫩。
并没什么不同。
按理来说,两人相处这么久了。
他应该习惯小道士这身打扮了才对。
直至走到近前。
顾衍的这种奇怪感觉依旧没有消散。
“小道就不和二位一同走了,就此别过。”
说完,小道士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朝出站口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