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到陈府街口,停了下来。
马夫往前张望着,“夫人,前面过不去了,陈大人家今日办喜事,门口的马车都停满了。”
楚氏撩开车帘一看,火气很大,“我付了钱,你要让我自己走过去吗?”
车夫也来了脾气,但一想着和气生财,忍着性子,“夫人,不是小人不想把您送到地方,您看,真是挤不过去了。”
楚氏望了望半条长街上的马车,又大又气派,不是达官就是显贵。眼中立刻充满了神彩,也懒得和一个车夫计较,“那你还我半只钗子,我自己走过去!”
车夫怔怔的看着她,被气笑了,“夫人,这钗子怎么砍成一半?”
楚氏不讲理来,“为何不能,你没给我送到地方,理应要给我退钱,我只要一半,已是很便宜你了。我告诉你,我可是这陈大人的母亲,你惹得我不痛快,我就让你在京都城里混不下去!要么你背我到陈府门口,要么你退给我一半的钱来。”
他说一句,这老婆子有十句等着。
而且句句刁钻刻薄。
车夫忍无可忍,“小人做的小本买卖,确实招惹不起官爷,但这天底下王法最大,小人守法经营,相信青天大老爷定会明察秋毫。夫人既然如此尊贵,那便让你府上的婆子护卫抬轿子接你就是了,何必势大压人欺负我一个小百姓!”
楚氏没想到一个小小拉车的也敢阴阳她,“你有胆量就在这里等着,看我是否是在吓唬你!”
楚氏下了车,虚弱无力的往陈府门前挪移着步子。
看着恢弘气派的高门大院,她是满脸笑意。
“滚滚滚!哪里来的叫花子,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真是给大人添晦气。”门房家丁扫了一眼楚氏,只见她身着锦缎,但是皱吧着厉害,还有一滩滩污渍,头发也略有些蓬乱,浑身上下也没个值钱的家当,就这么直愣愣的进府门。
还以为是从哪里逃荒来的疯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眉头一皱,一脚把她踹开。
楚氏向后仰去,踩空了石阶,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浑身上下全是土,看上去更加狼狈。
一旁的车夫坐在车上,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但他还要拉生意赚钱,没工夫看她在这发癫,赶着马车调头,吹起了小曲。
楚氏躺在大街上,痛得脸直抽抽,胸腔里一阵阵刺痛席卷全身,好一会才缓过来。揉着半边身子坐起,指着那些嘲笑她的家丁破口大骂。
里堂内,宾客听见府外的叫骂声,纷纷注目往外张望着。
楚慕白听出来这是楚氏的声音,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心里刚舒坦点的陈志远将酒盏往桌子上重重一落,刘忠哈着腰赶紧跑过来,“大人。”
“这外头是怎么回事?何人如此大胆,敢冒充本官的母亲?反了天了?”陈志远本就窝火,听着这不知疲倦的叫骂声,更是气得要吐血。
刘忠一摆手,带着几名府兵疾步走出去。
楚慕白担心出人命,也坐不住了,“下官出去看看。”
看着楚慕白焦急不安的神色,陈志远已经猜出了一半,猛然烦躁起来。
楚慕白拦住了刘忠,先一步走到楚氏面前,若是以前他会哄着她,但今日他破天荒的朝她发了火,“你不好好在家里养兵,跑到这里做什么?”
楚氏愣了一下,但也没怪他,“我女儿嫁人,做了知府的夫人,我是她母亲,我不能来看看?”
楚慕白看着渐渐投过来异样目光的行人,皱起了眉,“您先回草堂,晚些时候我回去同你讲。”
“我不!我要见我女婿,为何娶我女儿,一文聘金都没有?按照大宗礼俗,知府娶妻,那聘金至少要万两,布帛珍馐要排成长街的,可是我一抬都没收到,这不合规矩。白哥,你要替你妹妹把好关,可不能委屈了你妹妹,日后这些钱财说到底不还是你的吗?”楚氏望着他,见他有些不耐烦自己的苦口婆心,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母亲这可都是为你们着想。”
楚慕白的脸一会红一会青,精彩纷呈,极力控制着胸中涌动的怒火,压低着声音,“母亲,这件事有些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楚氏死死的抓住楚慕白的手,“不行!我今天见不到我的女婿,我就不走!”
刘忠给了楚慕白机会,见他这般没用,劝不住妹妹,管不住母亲,若再由着他们瞎胡闹,搞不好会连累自己被罚。
快步走下石阶,还算是和颜悦色,“您是楚大人的母亲?”
楚氏点点头,一见他乐呵呵的,自己也跟着笑了,“是我,您是?”楚氏一副看女婿的神态打量着他。
刘忠笑了笑,“小人是陈大人的管家,姓刘。”
楚氏笑容立即凉了三分,“既然你来了,就带我去见你家大人吧。”
刘忠也收起了三分笑意,原本是有些怀疑的,但现在他看明白了,这楚氏还真是上门讨要聘金的。
不过就是一个妾,还是坐过牢受过刑,得罪过宝贤王府,能让楚映雪留在府里做个妾,已是够抬举他们了,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上门讨要聘金?
这楚家人的脑袋真说不上是用什么做的。
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狂妄,自大,贪婪,还愚不可及。
“楚大人,这本是您的家事,小人不该过问。但事关我们大人的声誉,小人也不得不说上几句了。”刘忠被墨温宁耍得团团转,本就憋气,正愁没地方撒,就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了。
正好替大人敲打敲打,也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
楚慕白低眉怂眼,知道今天把陈大人得罪惨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楚氏看他这般懦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刘忠收起脸上的笑意,肃冷得让人心神不宁,“楚大人的妹妹楚姨娘已经入了我们陈府,事已成定局,按照大宗嫁娶律条,妾上不得正堂,无媒无聘。但我们老夫人也说了,大人喜欢,就做个贵妾。”
楚氏忽然扬起了手掌!
刘忠目光一凛。
只见那手掌骤然停在半空,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死死的叩住。
刘忠本想给她留点脸面,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楚氏真是给脸不要脸,竟然还敢打他的脸。
他是什么人,跟着陈志远那么多年,手里的人命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岂会让她一个老刁妇打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