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不由得与陈泽对视了一眼。
“陈先生料事如神,舒儿果然是来过了。”云天叹了口气,懊恼道:“我就不该把这秘密告诉她!”
“她是为了给你们报仇,不惜牺牲自己,没什么好指责的。”陈泽倒是很欣赏云舒的所作所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遭逢家破人亡的大祸之时,能够独自逃出生天,极不容易,大智大勇缺一不可,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吓瘫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尖叫等死。
而且逃出来之后,立刻来到老宅,孤注一掷,以身入魔,为家族复仇,这种勇气,就连很多男人都不具备。
他问老吉叔:“云舒来了之后,都做了什么?”
“二小姐来了之后,就要去后院祠堂。”
老吉叔心有余悸的说道:“那祠堂是单独为老员外建的,平时都锁着,是不让人进的,二小姐不知为何,非要过去,还不让老奴跟随。老奴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可是她去了好久,始终不见回来,老奴放心不下,就忍不住过去找她。当时,祠堂的门是关着的,里面有灯光亮着,老奴还能听见有人说话,便喊了一声‘二小姐’,结果里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灯光也灭了!任凭老奴再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回应。老奴担心二小姐出什么意外,慌忙把门给推开了,谁成想,拿灯一照,祠堂里空无一人!二小姐不见了!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员外爷,老奴对不起你啊,就不该让二小姐自己去祠堂的!”
两行浊泪从老吉叔的眼眶中滚滚溢出,看那模样,是愧疚极了。
“老吉叔,不要这样。”云天记挂自己女儿的安危,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安慰老吉叔道:“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云福忍不住问道:“员外爷,后院祠堂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二小姐会凭空消失。”
云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满脸都是无助的神情,巴巴的看向陈泽。
“凭空消失?”陈泽揉了揉鼻尖,狐疑着问道:“云员外,那祠堂里是有‘传送法阵’之类的东西吗?”
云天茫然道:“什么是‘传送法阵’?”
他这么一说,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泽又问道:“魔道契约是在祠堂里吗?”
“在!一直都在祠堂里!”
“你带我去看看,其他人都留在此处。”
陈泽唯恐魔道契约不分良莠,见人就伤,因此提出只和云天前往。
云天自然不会推脱,李星砚和云福都当这是云天的家事,其中还隐藏着云家极大的秘密,因此都自觉避嫌,谁也没说非要跟着一起。
云天带着陈泽来到后院祠堂,推门便进。
陈泽则是提着小心缓缓进了堂内,迈过门槛之后,他先环顾四周,但见祠堂内的空间很小,地上只放了两样东西,一个蒲团,一个香案。
香案上摆着一尊造型怪异的香炉,没有供奉牌位,只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相貌清癯,依稀可见云天的影子,但绝不是云天,画上也没有写名字和生平。
“这是家父的画像。”云天说道:“他临终的时候特意交待,要给他单独下葬,单独立祠,不入祖坟,不进家庙,不立碑刻,不供牌位,只挂一幅像,也不要写任何与他相关的事迹,平时不要拜祭,只逢忌日的时候,点三炷香就行。”
陈泽愣了片刻,心道:“为何如此?”
一个男人,尤其是功成名就的男人,死后不能埋进祖坟可是奇耻大辱啊!
逢年过节收不到香火,也是不能容忍。
这云天的父亲,居然把两样都占了,而且还是主动要求的,他图什么?
难道是因为与夜殇签了魔道契约,献祭出了什么东西,所以感觉没有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也愧对后世子孙吗?
胡思乱想中,他忽的心中一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尊香炉上。
是个通体发红的香炉,如火如荼,比寻常的要大上一倍,周身刻满了奇异的符文,以法眼凝视的时候,能看见若有若无的血色魔气。
“契约就在这香炉里么?”陈泽问道。
云天稍稍惊讶:“陈先生又看出来了?”
“真在香炉里?”陈泽诧异道:“可炉中全是香灰啊,契约在哪里?香灰里面吗?”
“这香炉就是契约。”云天幽幽说道。
“嗯?”
“香炉上的符文,就是契约的内容。”
陈泽闻言,立刻凑上前去仔细端详。
然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开。
如此这般,过了半晌,云天忍不住心痒难耐,问道:“先生,这契约里写的是什么?”
陈泽砸吧了砸吧嘴,说道:“我看不懂。”
云天好一阵无语。
看不懂还那么多动作!
陈泽叹了口气,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嘿然说道:“看来,得用那一招了,云员外,劳驾你先出去。”
“先生你,你要干什么?”云天惶恐的问道。
他看陈泽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邪恶,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能听懂狗叫吗?”陈泽没有回答,却向他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能。”云天心想:“我又不是狗。”
陈泽说道:“但是狗就能。”
云天:“……”
有种仿佛被骂却又不太明显的感觉。
“所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魔道符文,你我作为正常人,当然看不懂,但是魔类一定能看懂!”陈泽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解释:“明白了吗?”
云天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恕云某愚钝。先生的意思是,要找个魔类过来看?”
“不用找,这里就有。”
“哪里?!”
“我。”
“你?!”
“不错。”陈泽笑得瘆人:“对外,我是麻衣道人,对内,我可是麻衣魔相!正所谓,我不入魔道,谁入魔道?!接下来,我就要变身了!”
“等,等等!”云天惊住了,语无伦次道:“先生,你,你变身是入魔?听说入魔之后理智全无,只剩怨恨,敌我不分,六亲不认,见人杀人,见佛杀佛,你,你会不会——”
“会。”陈泽丢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所以我让你先出去。”
“明白!”云天毫不迟疑,转身就跑了出去,身手矫健的根本不像是个上了年龄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