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觉醒来时，陆姥爷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几乎和一个成年人的上半身一样大，里面装满了罗杰替他收的各种物件。
包里有陶器、青铜器，还有一件残缺的陶俑和几块沁色不够均匀的和田玉。
东西大多是次品，其中那件陶俑的胳膊处有些瑕疵。
之前陆姥爷说想研究研究，罗杰就干脆送给他了。
没想到今天，姥爷居然把瑕疵的部分敲掉了，还美其名曰：残缺也是一种美，咱们也有自己的断臂维纳斯了！
看见罗杰从房间里出来，陆姥爷一脸自豪地背起包，全程不用罗杰帮忙，他自己身上就像藏着用不完的力气。
“走吧！今天，我要一统杭州的民间收藏圈！”
看到姥爷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罗杰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不过想起王小米之前的提醒，他顿时释然了。
“师兄你要记住，姥爷在杭州的圈子里，那可是活生生的段子王。他说的任何豪言壮语，你都不能当真。
如果姥爷在现场来一句：‘我买到真货了’，那效果和虎哥站在沈阳街头大喊‘我宣布个事儿’是一个级别的。”
所以，现在陆姥爷扬言要统一杭州收藏圈，罗杰觉得结果很可能会是反向统一。
直接把现场的气氛变成欢乐大本营。
甚至，估计到场的每个人都会顺带踩他一脚，凑个热闹。
想到这里，罗杰反倒有些期待这场聚会了。
这次“杭州民间藏家线下聚会”的地点，定在了郊外一个旅游度假村。
听说那个度假村的老板，曾经是杭州民间收藏圈里的风云人物。
当年央视《寻宝》栏目组在录制节目的时候，这位老板还出现在宣传片里，风光一时。
虽说是托儿，但能被央视选中当托，那也不是谁都能有这资格的。
然而可惜的是，这位大老板因为收了一只“鸡缸杯”，被国外骗子狠狠地坑了一把，差点倾家荡产。
最终，他不得不卖掉收藏的所有古董，才勉强保住了度假村的生意。
“然后他就混成了国宝帮？”
听完陆姥爷的讲述，罗杰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故事也太离谱了吧，什么人破产的时候会选择死守一个郊区度假村？
换做他，留几件古董不香吗？现在古董市场都疯涨了。
“罗杰，你这话说得太冲了。”
姥爷皱了皱眉，提醒道：“等会儿到了现场，可别一口一个‘国宝帮’地乱叫。
他们的正确称呼是——民间收藏爱好者！当初人家大老板上节目时，电视台也是这么介绍的。
明白吗？”
“明白了，您这是和他们划清界限了啊。”
罗杰调侃道。
他记得以前陆姥爷提起藏友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我们”；可现在，这个词已经悄然变成了“他们”。
姥爷听了罗杰的话，微微摇头，一脸正经地解释道：
“这不叫切割，只能说我的认知比他们稍微高一点罢了。现在跟他们聊天，总感觉有点不在一个频道上。
没办法，人嘛，总是会成长的……”
他边说边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像是在认真辩解他和那些老友们并不是“割袍断义”，而是在人生的旅途中自然“渐行渐远”。
要不是姥爷已经六十多岁了，罗杰差点就信了。
不过现在嘛，他当然是毫不留情地放声笑起来。
哈哈哈哈！
……
到了度假村，刚在村口停车场下车，罗杰就彻底认清了“国宝帮”的主力构成。
整个停车场几乎被“老头乐”包场了。
各式各样的车，看得他眼花缭乱：什么“奥运R8”、“宾利添乱”、“黄博基尼”、“宝石敏捷”……
俨然就是一场老头乐的展销大会。
当罗杰的正版大G缓缓驶入停车场时，收费的老头盯着车头瞧了半天，满脸疑惑地揉揉眼睛，心里直嘀咕：
这老头乐怎么做得这么大？
直到目光扫到车尾的“奔驰”标志，他才反应过来，立刻拿出手机在工作群发消息：
“韭菜到了！副驾驶坐着个不太聪明的老头，大家准备安排一下……”
罗杰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刚走出停车场，就被一群卖文玩的商贩围得水泄不通，还以为度假村的氛围就这么“热情”。
他本来对一串满天星的小叶紫檀手串挺感兴趣，正要伸手看看，却被陆姥爷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碰！你要是碰了，等会儿这东西就是你的了。”姥爷低声提醒道，“起步价1800。”
姥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卖手串的大妈听得清清楚楚。
大妈顿时翻了脸，气势汹汹地喊道：
“老家伙，你什么意思？我这可是正经货，你居然敢说是便宜货？”
她上下打量了陆姥爷一眼，冷笑道：
“瞧你这斤斤计较的样子，是不是连几百块都拿不出来？”
陆姥爷却毫不在意，语气淡定地回了一句：“我有没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没钱就别到处晃悠，穷比！”
大妈嘴里不干不净，罗杰正要开口回怼，没想到陆姥爷的反击比他还快：
“对对对，我穷！”姥爷点头附和，下一秒却直接补刀：
“但我再穷，也不像你，出来卖*！”
这攻击力，罗杰心里默默打了个满分。
大妈的反应显然更加激烈，直接就扬起了手，作势要打人。
她的手刚抬起来，陆姥爷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陶罐，稳稳当当地顶在了自己头上。
那姿势颇有几分“印度阿三”的风采。
罗杰看得出来，这不是搞笑，而是挑衅。
果然，陆姥爷冲着大妈招了招手，淡定自若地说：
“来啊，打我！我就这么顶着，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这可是龙山文化的陶罐，一百万买的，你赔得起吗？”
明明是个汉代的陶罐，陆姥爷张嘴就给倒退了三千年，硬生生把历史往前拉长了几个文明。
大妈一愣，显然是被镇住了。
她已经看出来，这老头不是普通的难缠，而是会碰瓷的高手。
这种人，最好少惹。
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大妈悻悻离开了，围观的推销商贩也纷纷散去，没人再敢上前纠缠罗杰。
“姥爷，这招绝了！”罗杰看着陆姥爷头顶的陶罐，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造型也绝了。”
陆姥爷毫不客气地把陶罐递了过来：
“好看？那你来顶！”
“我？还是算了吧……”罗杰连连摆手。
陆姥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顶上，就没人敢靠近你了。像我这个岁数，推销的人一般不敢碰，怕陪不起。可你就不一样了……
你年轻，明显是个好骗的！”
不管陆姥爷怎么劝，罗杰都没接招，最多抱着陶罐走路，坚决不往头上顶。
两人继续往度假村的主干道走去，却发现街上有些冷清。
“怎么这么冷清？”罗杰嘀咕着，他本以为会热热闹闹，没想到连个像样的摊子都没几个。
陆姥爷也觉得奇怪，不过他比罗杰要直接得多，随便拦了个路人便问：
“这地方今天咋回事？人都跑哪儿去了？”
被拦下的老爷子叹了口气，一脸痛心地解释道：
“你不知道吗？前阵子《华山鉴定》来过一趟，结果很多老哥的藏品被鉴定成假货，家里人一生气，把他们全看住了，现在都不让出来了！”
“全都被拦住了？不至于吧？”姥爷挑了挑眉，不相信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