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野对鹿于的印象虽说有点走偏，不过也知道这丫头偶尔有点熊孩子的潜质在身上的。
可他打死都想不到鹿于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收到袁罡传来的消息，向来沉稳的他，差点一个屁股直接蹲坐在地上。
鹿于居然直接想玩引蛇出洞这一招。
明明知道古神教会的主要目标是林七夜不是她，还非得把所有战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陈牧野眼前一黑：这是天要亡我啊！
他当即从家里出发，带着 136 小队的所有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鹿于家所在的区域。
果不其然，这里已经被「无戒空域」给完全包裹住了。
“小鱼这次到底打算干什么？”
大晚上被队长叫出来，还不清楚起因的红缨摸了把手上的绷带，她还在家里练拳来着，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她把那群人骗过来打算一网打尽。”
陈牧野语气疲惫：“但是袁罡那边说了，这次有海境的人过来，还不止一个。”
“这不是找死吗？”吴湘南狠狠的皱住眉头，“池境打海境？异想天开？”
“更不用说古神教会的那些手段，要是她一不小心被做成木偶，这要是放在未来，对我们来说简直等于一场灾难。”
把一个好好的治疗师拱手送给敌军，这不应该吧？
“先破了这无戒空域再说。”
袁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牧野看了过去，眼神冷沉：“你为什么要同意她的办法？”
袁罡笑道：“她都说了她能做到，难不成陈队长你自己送进来的孩子，你不相信她？”
这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吗？
陈牧野僵着一张脸不再多说，而是取出手里的刀，周身的气息逐渐暗沉下来：“先破界。”
“哗——”地一声，随着两人同时攻击在结界上，「无戒空域」应声碎掉。
等他们火速赶到交战中心时，看到的那一幕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地面上有一幅巨大的太极图，铺满了整片区域，正不断向上溢出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正中间的少女手心朝下，那一块儿地面红得发亮，那不是什么颜料之类，而是所有守夜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血迹。
四周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前一秒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双方，这时候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实力弱的直接躺地上，一副心如止水、与世无争的样子。
就连实力稍强一点的林七夜几人，也是一副互相靠在对方身上，无精打采、只想回家倒头大睡的模样。
再看看天空中那两轮火色圆盘，转得越来越慢，带着它们的主人缓缓降落在地上，而少年手里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家伙，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只不过韩少云此时的神经也在放松之后，脑海里关于过去的一幕幕竟然又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队友的音容笑貌，还有青青……
他们最后哭着喊着让他不要再回来的声音……
韩少云脑海里的某根强行捆住的弦，断了。
“啊啊啊———”
让我死啊……
求求你了……
如若你真是哪吒，嫉恶如仇的神明，看在我为古神教会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份上……
让我解脱吧……
被迫强行聆听求拜者的心愿的哪吒差点手上一抖，他下意识看向韩少云：
不是，你有病吧？
还有原本已经要跳起秧歌的混天绫，此时竟然也扭扭捏捏的飘飘扬扬了起来，绕在哪吒的身侧，仿佛喝了假酒。
“这……这是……”
赵空城单肩扛着长刀，看着面前的一幕瞠目结舌。
“喝酒了？”
他看到鹿于手下一片血红，下意识担心地上前了一步，当即便进入了这一片太极图的范围之中。
赵空城只觉得自己仿佛步入了云端，眼前是自己上台领奖接受表彰的画面，而他不骄不躁，一派淡然自若。
好想休息一下，心情莫名安宁了起来，他是回家了吗………
赵空城晕晕乎乎的用着最后的意志撤回了一只脚。
“……看来是小鱼干的了。”
陈牧野观察到赵空城的行为变化，再看了看这源头的正中心，只有鹿于一人在那里岿然不动。
他当即就明白过来，这个奇怪的阵法，是鹿于设下的。
“应该有迷幻的作……”用
陈牧野刚要继续说着让所有人小心不要进入阵法区域里。
却只听见半空中那道火红色的身影投下来听着骂骂咧咧，却中气不足的声音：
“鹿于，你是故意的吧？清心阵法是你这么用的吗？你让所有人直接强行安静下来，很好玩吗？”
哪吒愤怒，哪吒要闹海了……
咳咳，没有海，那就只好闹鹿于了。
鹿于微微眯着眼，一片心平气和、与世无争：“打打杀杀多不好，我是为了你们好……”
她说着指了指一边因为鹿于的阵法被迫下线的曹渊。
“他都已经暴走着开始砍我家后院了，我不能收拾一下了？”
同为火烧后院的一员，哪吒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这才收起了风火轮，完全落了下来：“收阵了！收阵了！”
他的手一挥，混天绫直接拖着绑住的俘虏的另一端，像串烧烤一般接连把这些袭击者给绑成了一团。
“收——”
鹿于手心聚起一团红色的能量往地上一按，阵眼直接破坏的一干二净，阵法也会成功收了起来。
林七夜几人这才恢复了一些平衡。
仿佛即将飘出身体的灵魂又被一股重力给拉扯了回来。
一阵恍惚中，林七夜听到了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呼唤声：“七夜——”
是……队长？
他这是……怎么了……
他记得他刚才不是还在跟蛇女对抗吗……
然后林七夜拍了拍太阳穴让自己强行清醒了起来。
他抬头一看，很好，位置还没换，就是面前的对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根红绫给绑成了粽子。
而且还不止一个，一小堆的粽子山上，哪吒光着脚踩在最上面的黑衣人身上，低眉看着另一边被单独束缚起来的韩少云。
“怎么，鹿于一个清心阵，怎么让你变化这么大？”
哪吒不理解，他打对方的时候至少还知道反抗，怎么清心阵一出，就像是被下了蛊一样，一心求死了呢？
“韩少云……姑苏市守夜人小队的队长。”
走过来的陈牧野双脚踩在飘扬积起的雪地中，
“据说，五年前姑苏市小队遭遇了古神教会【呓语】的袭击，八位队员中，三人死亡，三人重伤，还有一个队员落下终身残疾，而作为队长的你，一直下落不明……后来听说你加入了古神教会。”
韩少云木着一张脸，似乎已经不再拥有表情：“我……”
“十六席！你敢违抗……啊啊啊！”那个跟着韩少云一起过来的黑衣人原本还被束缚着，见韩少云神情不对，以为他要背叛教会，急忙开口制止。
“给我闭嘴！”
哪吒一个不耐烦，一杆火尖枪直扑面门，给了那人一口三昧真火。
“……当队友被钉在十字架上，而你毫无选择的时候……任何人，也只能屈服于那个人的手下，被烙上傀儡的烙印……”
他的灵魂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却又因为那份直属于灵魂的契约强撑着给古神教会当牛做马。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阵法开启，脑海里的清明让韩少云感受到了久违的松和。
那是他五年未曾有的美好了……
太累了……这一切都太累了……
韩少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已经不知道为敌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了啊……
韩少云看向面前的几位守夜人：“死亡其实也并不可怕，对吧……
但我就连选择死的权利都不能拥有……”
他挪动了一下被困住四肢的身体，抬头看向上方的哪吒，声音嘶哑：“若您真是陈塘关的那位哪吒……”
请你给我一份解脱吧……
哪吒冷哼一声：“我是乾元山金光洞的哪吒，陈塘关算什么地方？”
他李靖也配？
韩少云沉默不语，他的头越低越下，直至额头贴在地面上。
您浴火而来，也求让我浴火而去吧……
莲花瓣瓣化锋刃，消我泱泱三千恨。
他韩少云，想他们了……